透过378页手稿看王季迁如何鉴定书画
鉴赏品评 秘闻轶事
手稿中有许多王季迁鉴定观的直接阐释。在《题画杂录》中,王季迁就提到了实践对鉴定的重要作用。“余尝谓,鉴画最难,不能作画者必须本人动笔者,方能识得画,惟识得其中甘苦,方能澈底知画,但不必能识鉴画,能作画者,未必皆识画。余以此验近代鉴家,无不如此。盖不能作画者,其中甘苦未尝,决难澈底了解。昔人如梁清标、安仪周所藏皆精妙,一为高官,一为商贾,食客三千,名士如云,想必有门下之精鉴者,为其定去留也。”
日记中,王季迁记录看过20多件王蒙作品,多次提到品第问题,显得非常慎重和纠结:“二月十日,庞虚斋观山樵《蓝田山庄》《夏日山居》《秋山萧寺》三图,以《夏日山居》为第一,观此可以印证邦达所藏《茅屋冬青》亦是真迹无疑。余所见山樵画,《青卞图》第虚斋藏《葛仙翁移居图》第二,《青卞图》第一,《夏日山居》第三,《林泉清集》第四,《花溪渔隐》《秋山草堂》均不相上下,其次当以《林麓幽居》《素庵图》《春山读书》《为怡云上人》《惠麓小隐》《茅屋冬青》等,《蓝田山庄》《煮茶图》等又次之也。”
《备忘(二)》是王季迁的读书笔记,20世纪珂罗版引进后,鉴定家们凭借珂罗版对一些作品进行初步评价。“元黄公望《九峰雪霁图》轴。此为痴翁名迹,布局甚奇。尝见虚斋藏《富春大岭图》轴,同一笔致。画为班彦功作,时年已八十一矣。惟款书用笔甚弱,不类真迹。昔尝于武进盛氏所藏一幅,款书较佳,画法则甚相似,上有‘怡亲王宝’大印及安仪周等藏印,《墨缘》所录者是也。两者以款书论,后者较佳,以画法论,则相去甚微,则此为能手摹本无疑矣。”这是1944年王季迁为《中国名画册》(1935年刊行)所收《九峰雪霁》所作的笔记。此时,他尚未得见“真本”,然而凭借“印本”,仍然做出了相应判断。
除了记录自己的购藏情况,王季迁偶尔也会吐槽社会上的一些收藏风气。“近人藏画,以纸本洁白、长题、有著录为要件,实则均非本及似,失藏画真要旨。窃意既称藏画,自当以画之优劣定去留也为前提。至于著录、题跋,为画之点缀品,一可依之为旁证,二如美人之簪花,增其研艳。官衔之增其身价。若徒重,有亦可,无亦可,固不必斤斤之于此。且我国地大物博,昔日交通不便,其未经著录之无名英雄,固不知凡几,似不必斤斤于事也。好事家者以此眩耀世目,互相标榜,则又当别论矣。”
对于作伪,王季迁深恶痛绝。《题画杂录》载:“故我国书画作伪品之多,良有以也,恐可超出任何世界各国之美术品。近日每况愈下,非惟作者恬不以为耻,知者亦不以为罪。如近代书画家张某,竟以作伪为号召,斯文扫地,莫以为甚。余深愿后起青年,力矫此恶习,俾免腾笑世界,幸幸!幸幸!”这段文字中的大部分在日记中原本已删去,但透过手稿,大家可以借此看到一个有血有肉的王季迁,他的鉴定过程,他的思考以及他的饱满情绪。
本书因是日记手稿,作者在记录时较为轻松,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认识作为鉴定家的王季迁。也从日记中,看到王季迁同吴湖帆、庞莱臣、潘博山等人的交往游艺。《题画杂录》载:“九月六日。湖师因纳姬事,与其子孟鸥大闹。孟鸥为前进而富科学思想之青年,惟世故大浅,以法律目光对付乃父,于人情上太说不过去。湖师气愤,几至发狂。后系余到场解劝,暂告平息。然症结未除,日后纠纷方兴未艾也。”从中可以一窥这些鉴定大师有血有肉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