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报 数字报纸


00011版:砚边

家乡 艺术 童年

  一株小草的萌发、成长、必在一寸土中。人也一样,人的这块土,便是家乡。

  我的家乡在海边,具体地说:浙江省台州市椒江区。昔时,椒江是条江,是台州的母亲河,还未成为城市名称。那时,只有海门这个地名,是椒江入海处的一个小镇,据说原来是一个渔村。因为台州城市发展了,这个入海处便成了商埠。由于它是5个县的唯一通商口岸,海运物资交运繁忙,经济繁荣,文化昌盛起来,当时就有“小上海”之称。

  我家处于这个环境之中,祖父母故世得早,父母早早当家作主,他俩开明活跃又兴趣广泛,从上海引来京剧,聘请教师爷教戏,由《捉放曹》入手,添置行头道具,像模像样建立戏班子,上台演出,母亲饰曹操,父亲饰陈宫,日夜排练,十分认真,极其正规,我家成了当地的戏剧沙龙。舅父贺鸣声,东山中学毕业后,去上海美术学画,是刘海粟的学生,当时曾是上海美专的学生会主席,与木心同学(当时叫孙牧星)。我60年代初到上海,舅父怕我陌生,写了一封给木心的介绍信(当时盛行介绍信)要我面交于他。

  抗战时期舅父与同学友人成立“春野抗日救亡剧社”最先成立于我家。演出《罗店秋月》等剧,还演活报剧在街头演出,活龙活现,激起当街观众,摩拳擦掌,进入剧中,殴打霸主。由于舅父表哥他们是上海美专学生,引得台州各地上海美专同学,都来我家活动,我家成了上海美专学生的台州集中点。

  当时,去上海,陆路交通大山阻隔不畅通,航空根本没有,去上海只有轮船一艘,船名叫“茂利”。由于海门是台州五个县唯一的水上交通枢纽,这一批上海美专学生去上海,必须在海门乘船。由于船只只有茂利一艘,别无他船,只等它从上海回来,方可购票上船。当时船速又慢,海上台风难免,不时还遇到意外事故,船期三五天一班极为不定。只有人等船,不会船等人。人人都得提前来海门候着,不然,误了一班又得耽搁几天。去上海美专学生,也不例外,各地都早早来到海门,他们全是舅父表哥同学,舅父既然住在我家,他们自然也都在我家住下,故我少时,经常见到王伯敏、陈曼声。还有不是美术的,有上海音专的、东亚体专的、也有学文、学哲、学法律的,他们全是舅父的中学同学,同样也在我家住下,一住好几天,我家成了客栈。

  他们住下,也不闲着,也有活动起来,或画画,或踢球,他们踢不来足球(太正规,体力也不行),踢那个小皮球,球比鹅蛋大小,人是大汉子一米七八高,一双大脚牙子踢那个小玩意儿,一大一小极不相称,还有点儿滑稽可笑。

  这里顺便提一件小事,我6岁开始画画,舅父及其同学王伯敏他们看我这么小,画得挺起劲,十分难得,都想教我绘画。而我,早已见过他们的画,是写实的,不感兴趣。因此,我不想跟他们学画,怕学了他们的,影响我画《西游记》,还是让我安安静静地画我心中的《西游记》吧。

  家乡在东海之滨,水陆交通便利是其优点。打从日军侵华之后,海门可是遭了殃,日舰停于海口,炮击家常便饭,日机也不时来扔下几颗炮弹,海门人生灵涂炭,十分危急,只有逃难活命。我也逃出海门,逃到外婆家,外婆家在水门,是个小小的村子。我们过着山村生活,村里有水有山,水有湖泊池塘,水中游各色各样的鱼虾,我抓来养在家里观赏。村子四面环山,唯道人山最为丰富,山上的蚱蜢最为奇特,香蕉般大小,一只小手握不过来。山上有各类的蛇,蜥蜴好看极了。还有各色猫眼石,各类山花。水门整个村全是族人,表兄弟姐妹多多,同龄人也不少,常结伴上山玩耍,下山时不走山道,从山顶梯田一级级往下跳,人像飞人,列子御风般威武神气。

  舅父家屋宽敞,他将西楼一间,改作画室,四壁挂着素描、油画人像,我全无感觉,唯有他架上的画集引我关注,我兴趣的不是卢浮宫的古典,浪漫时期绘画,而是印象表现等画。舅父并无指导我什么,我却发自内心地喜爱这些画,这是舅父不知道的,我也不便告诉他,这叫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家乡,是个大天地,艺术是个更大的天地,童年又是一个新天地。家乡、艺术、童年三个天地结合在一起,这是何等大的天地?这三结合天地莫说千言难尽,万言也尽不得。限于篇幅,只能聊个一鳞半爪。


美术报 砚边 00011 家乡 艺术 童年 2021-10-02 23169533 2 2021年10月02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