蠡议贺圣思先生的艺术创作
■梁培先
“甬上四老”之一、宁波书协顾问贺圣思先生今年85岁了。对于这个年龄的书家作品,我们在拜读和理解上不免有一定的隔膜。这主要体现在创作动机方面,年轻几十岁的人往往很难完整窥视到老人的口味、心境与表达等等。从渊源出处上讲,贺圣思先生的书法、篆刻都带有比较强烈的“宁波色彩”。所谓“宁波色彩”可能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其一,是指宁波一带的书家印人一贯强调篆隶书的根基性,这是自赵叔孺、沙孟海以来的传统。这一传统在贺圣思先生的作品中都有明确的体现。其二,在行草书方面,传统宁波书家一般很少追求流美的帖学系统,而是大多沿着碑学的路径作个人化的探索。这与注重篆隶书是一致的。其三,关键是,古越濒海之民自有其先天而来的骨鲠秉性和沉思运调。这种独特的地域气质至少可以追溯到梅调鼎,至于其后的钱罕、丁乙卯等前辈,宁波书家历来不乏持守者。自然,贺圣思先生也是其中比较典型的一位。
以上三点是贺圣思先生治艺所依从的基本理路。这一理路来自于近现代书法史的沉淀和验证,自有其深厚的底蕴支持,但我认为,更有老人几十年以来的自我解读、涵咏于其中。比如,大家或许已经注意到,贺圣思先生的行草书选择了赵之谦的《吴镇诗》作为师法对象,这在浙江乃至于全国都是比较少见的;他的许多白文印接近于胡钁的“木讷像”、朱文印则注重字法的淳古天然,有早期老浙派的意思;偶尔的绘画还多少有些应均的影子等等。凡此格古而奇、而独往、而惊异的表现,潜藏着老人对于艺术史的过滤和选择。而之后似又不似的自抒心意,比如用偏长锋的毛笔写赵之谦行草,以单复线综合运用的手法表达白文印的“木讷像”,这些都与他所宗法的对象是完全相异的,甚至是个人化的、带有主动“误取”式的解读,其中有他的癖好、习性方面的因素,也隐含着他的个人追求的进路所指。归根到底,都是他在这些艺术门类中所寄托的那个自我的期许。因此,贺圣思先生诸般艺术的最根本处仍是指向一个“人”之在作品中的呈现。它是传统写意艺术的自然延伸,也是一种自写心性的近代精神、一种平民化的文人情怀的展露与发抒。他并不期于如何高贵、如何儒雅自标,而是更看重自我天籁的满足和实现,带有比较强烈的古调自爱、自我阐释的意愿。进而也可以说,贺圣思先生将艺术视为一种“晚香犹烈”的个人田园,在这里,他无需计较艺术史的各种宗法性的限制,他只是沉醉于以一种退隐无欲之态陶写属于自己的内在灿烂而已。所谓大隐隐于市,静处于繁华宁波之一隅,他更像农民种地一般地耕耘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此即古人所说的“砚田”,把老人大半生的感悟、情思一一化于其中,那里有他的洒落、有他的朴素和淡定,更有他的奇崛、飞扬、磊落、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