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画家杜巽,善人物,尤善画边寨民族风情。近十多年来,他却心爱山林,朝看远岫,暮听细泉,喜与云林为友。杜巽自云:“我是乐山水而后醉山水。”画家到了“醉”的境地,也就完成了他对对象审美感性的要求,画必大进。
清湘老人石涛有诗云:“名山许游未许画,画必似之山必怪”。可知山山水水不需要画家作“地舆图”。既不欲画家画其似,而画家何必非要与山水自然作对不可,杜巽明智。如画黄山,不似黄山,但又似黄山,这叫做“不似之似似之”。使黄山怪不得,也使黄山恼不起,岂不善哉。杜巽画黄山如此,画峨眉、雁荡、华岳与西湖也如此。
画家杜巽,还在于行万里路。他曾游泰岱、嵩岳、天山、昆仑、喜玛拉雅诸胜,并探横断山脉之险,高原雪域之奇。近又漫游异域东南亚。至于江南风烟,则是他经常出入的家山,自然感受更深。杜巽如是登临步步看,如是轻车面面观,年年目识心记,岁岁搜妙创真,先后创作了《山阴道上》、《龟兹风情》、《黄山胜境》、《雁荡风烟》、《山魂》、《梦之秋》和《西藏万里行》等,所谓笔墨灵秀、韵味天成。
评委以为,杜巽的画还未定型。这句话说得很中肯,这不是对他的绘画优劣作评语,而是说,杜巽的艺术有潜力,有发展的远大前景。而今,他的绘画,无论山水、人物、花鸟都像春山春树,蓬蓬勃勃,这就是画家的可贵。我国山水画前辈黄宾虹,早学晚熟,70岁作画未定型,到了80岁,画法大变,豁然神化。这是体现一个基础厚、学养深的画家的无限生机。诚然,艺无止境,藉此杜巽的绘画作品选集将出版,预祝其今后细研一斗墨,不只是落笔可人,必将是落笔惊人,为中华文明创造出更多有价值的精神财富。
1993年盛夏于胶东海滨。书竟,才知崖边潮涨浪涌,潮音似鼓。此是劳,也是逸。
二
作为艺术,重在人巧,但人巧应该胜于天工。话得说回来,人巧需要借鉴天工的自自然然。通常说,我们绘画创作要“无斧凿痕”,“斧凿”,是人力所使然,“无痕”,则如天工般的自然。所以一件艺术作品,达到“有斧凿而无凿痕”,就有人巧而兼有天工之美。画家杜巽在这方面,不但注意到了,而且极尽其努力,在他的山水作品中体现了,画家在传统的基础上作出创造性的慧悟,也在绘画作品的章法与笔墨中体现了。
对任何事,不能绝对,也没有绝对,美术创作,固然需要“巧”,但还需要“拙”来补其不足。在艺术上,“巧”与“拙”微妙的辩证关系,是任何一个画家所不能不重视的。在这方面,杜巽,这位非常有作为的画家,不但注意到了,在理论认识上深入了,重要的在于这位画家于不断的艺术实践中,取得了实实在在的成就。杜巽不论画千山或万树,画行云或流水,无不“于施巧中而藏拙”,或“与拙味中而见巧趣”,获得这个成就是不容易的。这,还要我赘言一一吗?
顷者,杜巽以其近年力作呈现于画坛,就让他的佳作自己说话罢。一个画展或一本画册,犹如舞台,当鼓乐响了,幕布启了,灯光亮了,必将使观众不胜其观,是为之序,2004年近中秋。
王伯敏 (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著名美术理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