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之麓,华清池畔,有画家阮班超者,性纯朴而颖悟。醉心绘事,时逾三纪(古一纪12年),于人物、山水、走兽、界画,皆能得之于心,应之于手。40岁后,钟画虎。一得机缘,即细观活虎。平居夙(音“素”:早)兴夜寐,皆思虎之起卧偃(音“演”:仰面倒下)仰,神情体态。班超之于虎,犹庄生之于蝶,“此之谓物化”(《庄子·齐物论》)。视其室中,壁间案上,亦为於菟(音“乌兔”:古楚人称虎)所据。若纸虎确可镇宅,班超之居,不啻万兵护卫焉。如此生命活动,致其灵台与虎之灵肉相交通,故班超笔下之虎,懔懔然生气逼人,兀立屹山,虓吼震地。
近世以来,中国之画虎者夥(音“火”:多)矣,然能得一己之创获者盖寡。班超画虎,虽转益多师,却不步趋前贤,而能笔下有我。故于画虎之业,拓进良多。
拓进之一,乃在对虎之观念。虎在颇长之历史时段,为人类之敌,故古有《东海黄公》之悲戏;武松毙虎于景阳岗,而得英雄之美名。《说文》云:“虎,山兽之君也。”民俗以为可镇宅驱祟。是以前人画虎,多张口啮(音“泥夜”:用牙啃或咬)牙,狞厉可怖。时至今日,生态日残,地球濒于灭绝之物种,无虑万千。从现代人之心理视性看虎,虎非人类之敌,而为人类之友,人虎同为大自然之子,当亲善相处,不相凌害。班超画虎,以现代人观念为统驭,故其笔下之虎,每可观照人之诸多精神气质,或警惕回视,或临风安适,或闭目小憩,或谷底溪饮,仪态万方,不失虎威虎势,而雄健壮美,神态雅逸,不独引发无穷审美感受,且令人起亲慕之思。
拓进之二,艺术路径及所创造之审美效应,更加现实主义化。为达于此,不打破传统陈规,则不得也。经多方之探索,其对象之造型及所用之笔墨、色彩、光影等,皆多收纳西画。又以班超画路宽广,于山峦、树林、草木、流水,皆能肖其形神,将虎置于真实环境之中,使虎本体与所在环境,和谐得宜,略无扦(音“千”:插入)格,更加逼真传神,亦更加与时代审美情势相和谐。
拓进之三,绘虎骨肉皮毛之技艺,更为精进。虎之骨虽在体内,而必有表现于体外之韵。庸常画虎,以其骨在体内而忽之,故画出之虎,有形无韵;班超之虎,不特躯干,其全身骨骼赋于虎之姿态神韵,俱可达于神妙。画虎之毛,独创新技,不特具柔葺细软之感,且似应角度明暗之改,而有色彩浓淡之变。
以我之见,班超画虎,在秦当为高手之一,在国内亦应有显著地位,斯为允矣。
(陈瑞、龙晓军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