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约去位于中国美院的色彩研究所见宋建明时，这条傍着著名西湖的南山路上青灰色系砖墙建筑物正沐在微凉的冬日夕阳里，伴着来往车辆，飞舞的各色落叶忙着给这条路上的来往行人一个个温情的问候。想起不久前常常从人们口头听到的缘于断章取义式的“杭州灰”三字，不禁菀尔。

　　刚带着团队在澳门历时四个月拍照片采样本回来不久的宋建明，并无先前在那些开幕式上的形象那么精神抖擞，相反有些疲惫。办公室里、研究室里的墙上桌子上电脑里都是些照片、样本，最新添上的都是澳门的，是他们手头正在做的一个城市色彩研究中的资料。海岸线的全景、好长好长的大张照片，澳门本岛附岛的全景、飞机上的俯瞰、建筑物墙皮的实样、先前做过的龙泉、镇海、杭州等几个城市的结题册子，琳琅满目，却又井然有序。

　　现代人越来越关注的“城市色彩”是指局限于一个城市范围内的色彩，事实上它涉及了城市生活的方方面面，涵盖了历史、气候、植被、建筑、文化等诸多因素。

　　研究者对城市进行色彩定位，绝不仅仅只是一种形式，对于相关的城市，进行颜色定位其实是在给其城市规划带来新的科学的思路。

　　在这一点上，中国美院副院长宋建明教授早已在做着艰辛的尝试和不懈的努力。从最早在杭州湖滨地区改造的时候做调研报告开始涉及到城市色彩，到之后受浙江龙泉政府的邀请做9平方公里的城市色彩调查与分析，到今年10月的杭州城市色彩研究结题，紧接着就应澳门行政总署的邀请做了几个月的采样分析研究，宋建明带领着的中国美院色彩研究所做的是色彩研究中最繁重而又最严谨的工作。而在最初，困难不仅仅是工作方式方法上的探索，还有来自社会各界包括城市规划者、市民甚至是专家们的不理解和质疑。但潜心于研究的宋教授却说“重点不是在于说服政府，而是在于怎么样找到合适的办法来对付‘正在变化中的中国的城市色彩’现状。”

　　2003年在龙泉的调研和规划的过程做得比较艰辛。那时拍了一万多张照片。在法国他一直是他的导师、色彩大师郎·科罗的助手，因此十分清楚西方城市色彩的调查和运作，自己觉得挺有把握，结果发现有很大问题。中国城市的变化非常大，大到和西方完全是两个概念。这时他意识到在中国做城市色彩研究要有自己的方法，要把西方的方法和中国的实践相结合。

　　在城市色彩研究中，无法回避一个“城市的主色调”问题。如宋建明说：事实上我们都期望中国的城市有一个主色调，市民也希望，政府也希望。但我的结果是：我们的城市特别是在中国发展中的城市根本没有主色调。这个问题出来对我来说也是当头一棒。

　　为什么这么说呢？

　　中国城市从鸦片战争之后到今天，经过多次的变革，这个变革早把主色调变没了。无论建筑的体量、形态、外观，都发生了变化。但是真正的矛盾出现在改革开放以后，上世纪90年代到现在，经济飞速发展，城市大规模建设，整个城市建筑的体量、建材还有商业的海报招牌等把城市弄乱了。城市的色彩表现出大规模的动荡不安，一方面是欣欣向荣，一方面是传统的安宁没有了。这时人们开始提出来“城市色彩怎么了？”提出这种追问的有老百姓有游客有政府。很多城市也都满怀着“建设美好城市”的热情开始做这个事情。当时比较突出的有武汉、哈尔滨、盘锦几个城市。规划局开始牵头找了一些建筑师设计师，实际上这些人色彩知识都不够，状况就变得很尴尬。

　　宋建明在镇海做的城市色彩研究项目拿了中国流行色协会的大奖之后，杭州城市色彩的研究结合了龙泉镇海两个城市的经验，以最规范的结题得到了专家组的认可，但是却引起了杭州市民及各界波动。他的这个结题中的“多组灰色系构成”被理解为“杭州灰”。杭州市民的人文气很重，也饱受伪专家之苦，“是不是某个专家式的人又来了？”为此他特别针对反对力量最强的人群做了一个报告，阐明了观点，博得大家的理解和接受。杭州结题以后就接到澳门行政总署的邀请，浙江温州市也明确表示希望色彩研究所参与他们的规划。现在所到之处基本上都是被认可并信任做这个研究。今年9月中国色彩协会专题讲坛有一个就是城市色彩论坛，当时宋建明代表国家去做了讲题。

　　中国的城市色彩研究现状在宋建明看来的情况是，国家开始重视，国家的政府及科协科学家层面也开始重视城市色彩研究。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是比较规范的调查，比较符合科学的方法”。“去年我们开始承接下‘中国城市色彩规划研究’国家重点课题。主要还是跟中国城市接轨的一种摸索，现在很多方面都在关注这个结果。因为西方的研究是注重实证和‘在现场’。你只有在现场去直面这样或那样的一些问题你才有资格去说。正如瞎子摸象一样，你摸得多了就会知道它不可能只像一种样子，就会越来越接近它的全貌。我们都是在抓拍1万多张照片这个基础上起步这样一种调研工作的。在杭州的调研中我们抓拿了2.4万个点，连接起来的样子才比较像这个城市的概貌。其实也就还在主城区里，并没有走得很远。”

　　只是现在拍的照片已经不再是城市的传统建筑了。正视这个现实的宋建明做起了城市文化调研。从历史的线，从时代朝代、涉及的地点、关键人物、城市的故事；地域的梳理（很遗憾的是城市的历史已经被破坏掉了，现在人们才开始意识到原来城市的记忆是非常重要的）；再就是人的调查和建筑的调查。

　　那么我们关心的城市色彩研究的前景呢？宋建明坦然说：首要关注的是城市色彩研究的必要性。不做研究，那么现状你们满意么？“不满意”。那就证明做城市色彩研究的必要性是存在的。接下来的是“什么是这个必要性可以信任的方法”。方法是：通过实践，必须有一个一个的实践；还有就是敬畏心，因为城市的玩笑是开不得的。城市色彩研究还是需要一段时间老化的过程，也就是需要一个成熟的过程。我还是希望能够细致地一件一件地做。我也希望更多的人来做这个事情。在这一点上我是矛盾的。但是对政府来说都是希望能够快一点，两三个月就完成的，而我这里每个项目一做就是一年。有一点欣慰的是，现在社会各界包括市民、政府、规划的管理人员都越来越重视这个问题。甚至那些不懂的人也向往这个东西。开始有问答有对话有行动了。目前国内能做这个研究的人并不多。成员必须有对色彩学的规律和色彩文化学的理解；懂色彩学的人必须要懂城市的营造、城市研究、城市的发展和规划；对建筑与建筑色彩比较理解；必须有美术家的眼睛，必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