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上个世纪60年代整整一代美国青年的生存状态。1957年杰克·凯鲁亚克的自传体小说《在路上》一问世便引起轰动,从而成为美国嬉皮士运动的经典,他也由此而成为“垮掉一代”的代言人。我在20年前读过这部小说,印象已经模糊了,但是“在路上”这一意象却常常浮现在脑海,令人油然而生人生飘忽不停的喟叹。
“在现场”——目前中国书坛,特别是现代书法的一种生存状态。以王冬龄为代表的一批书坛精英,于2006年12月24日在杭州恒庐举行了“平安夜书法现场”活动,在我看来,活动的日子和内容反倒显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冬龄提出了“在现场”这一概念,令人耳目一新。
“在现场”是值得玩味的。
它表明书法是一种动态的存在,既非开端,亦非终结,无始无终,无首无尾,处于一种变幻莫测的过程中。也许有人认为书法是有“始”的,并且从汉字的起源,从结绳记事,从甲骨文、金文等等寻觅书法的“源头”,但我认为,如果用老子“道”的视角看书法,我们完全有理由说书法的“源头”是无法穷尽的。道法自然,书法同样自然。假定汉字真是仓颉所造,仓颉也只是揭开了大自然关于文字、关于书法的奥秘而已。仓颉的行动,也只是“在现场”,也是“一个过程”。
它表明书法是具有顽强的生命力的。书法虽然古老,但它绝非“化石”,绝非僵化的标本。而且,相对于遥远的将来,相对于谁也无法预知、无法穷尽的“终”和“尾”,书法或许还处于萌芽状态、幼稚阶段。正因为它的成长和发展是如同“道”一般无休止的,我们才可以说它是强大的,书法人一代代接力式探索,才显得格外有意义。每一次探索,都是“在现场”。
它表明所有书法人实质上都是平等的,不管水平高下,不管成就大小,都必须行动,不能静止,都是“现场”的操作者。 每一件作品的问世,乃至于传世,都是“在现场”的产物。比如,王羲之在兰亭现场,苏东坡在黄州现场。以“道”观之,不同的现场,其意义都是相同的。书法人为书法作出的贡献大小,取决于“在现场”的态度和作为。正是由不同的“现场”浪花,组合成川流不息的书法长河。
进入平安夜书法现场,展厅里放着的硕大的原木,吸引人们的眼光。这是一棵树龄达一百多岁的西伯利亚红松,树径达60多厘米,截取了6米多长一大段,然后对中锯开。那树纹体现了原生态的美,令人赞叹不已。王冬龄准备在大树上现场挥毫。这一“现场”,是其他书法现场所没有的,或者极少见的。
面对这两段大树,我感到震撼,同时产生深深的感动。在我看来,这两段树宛若“独木舟”,载着书法人,不知要回归洪荒,还是通往未来?又宛若“独木桥”,让书法人通往不可知的无限的外部世界,内心不再孤独。
当王冬龄开始现场作书,整个展览大厅被挤得水泄不通,人们争着盼望一睹风采。这种轰动,这种火爆,远远超过了顶级影视明星出场。“明星效应”在书法世界依然起作用,而且把“书法在现场”这一概念演绎得淋漓尽致。我原先一直守候在树旁,等到书写开始,却被挤出圈外,一直到创作结束,人群转向另一个“现场”,我才有机会细细欣赏这件难得的作品。一幅狂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果然精彩,这样的内容书写在百年原木上显得特别适宜。因为,这样的巨木,是天地灵气所育,而老子思想的要旨,恰恰在于阐述天地之间的“大道”。书法之道、天地之道得到了和谐的结合。因而,王冬龄的举动,虽然产生了明星式的轰动效应,但其内涵,绝非一般“明星效应”可以比拟。
王冬龄所倡导并身体力行的“书法在现场”观念,提供给书坛的思索是多方面的。比如,如何求变创新,如何走向世界,等等。作为当今书坛狂草、现代书法的代言人,王冬龄的手中又多了一面“在现场”的旗帜,有众多的书法有志之士聚集在“现场”,也自在情理之中。
圣诞夜于平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