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法的产生,由器具的使用而来,故绘画技法、材料、工具三者,紧密关联。考诸“技法”二字,“技”者,“巧”也,“法”者,尺度、准则,“技法”即运用技巧的尺度和准则。凡绘画所用一切如章法、笔法、墨法等技巧法则,均应为绘画技法范畴。而中国绘画材料、工具,当以纸、墨、笔、砚“文房四宝”为主,兼及绢帛、颜料。材料、工具,用途不同,其法也殊。就绘画言,技法成其风格流派,材料、工具成其品类。品类流派,衍变流传,形成画史。远古先民,铸鼎象物,纹器画壁,尔后绢帛纸笺,笔墨砚玺出,遂有岩画、壁画、帛画、卷轴画等名目之分。材料、工具的发明使用,材质演进,形制变化,除了经验积累和技术进步以外,并与绘画观念改易、趣味变化的作用有很大关系。可见,绘画技法、材料、工具的演变,也反映着绘画思想的发展。
《易》曰:道形而上,艺成而下。近来致中国绘画史,有绘画思想史、绘画美学史,可谓论“道”之文。今作中国绘画技法、材料、工具史,可谓谈“艺(技)”之言。大道小技,自古及今,一贯是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知识阶层看待事物的基本观念。春秋战国,儒道墨法,百家争鸣。魏晋六朝,谈玄论道,品鉴人伦。数世圣贤哲文,皆以名理彪炳史册。谢赫言六法,以“气韵生动”为首。荆浩言六要,气韵在先,笔墨最后。北宋黄休复更标立四品,以逸、神、妙、能为次,后世推崇,几成定论。宋元以后,文人画出,适情达性,不关形色,画工匠技之流,更不入品。重道轻技,流风被世,已成传统。
然法器不明,文理不彰,小技不形,大道无方,况画道以形色为本,形色以技法为用,技法以器具为先。所谓神本无端,栖形感类。今著中国绘画技法、材料、工具史,旨在钩沉史实,讲明物理,理清源流,分别脉络变迁,以与画学思想研究相辅佐。本文以时代为序,自史前始,至清末终。数千年龙鳞碎玉,与其临渊羡鱼,未若退而结网,遂成此篇,姑名史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