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是“宗黄”的“同道”,热情探索黄宾翁技法,学到不少东西。我那时见到您的作品挺喜欢。不久,您对我说:“我打出来了。”这使我很吃惊,这么快!“打出来了”说明你早就打进去了。能够“打进去,打出来”便已“成佛”。但对你的作品,我实在不敢恭维。你离开黄宾翁又进入了另一家,现在的画面是另一家的面目,这没用。过段时间你会看上第三家,又进入第三个门。学一家丢一家,结果两手空空,有什么用?这不是转师多益,也不是“蜜蜂采蜜”,这是“见异思迁”,是投机。我以为“打出来了”,应该带出来一些“宝贝”。得不到东西的学习跟没有学习没有两样。不要认为丢不干净就是打不出来。我们可以看看古代经典画家的情况,如五代至宋初北方山水画三大家之一的范宽,他是被誉为“百代标程”的人物,画学荆浩。米元章曾在“丹徒僧房看到一幅于瀑水边题‘华原范宽’的作品,和荆浩的山水画完全相同”(见陈传席《中国山水画史》第164页);又如元代倪瓒,他学荆浩、关仝,成为大师后“尚见荊关遗意”(《黄宾虹文集》书画编上册第143页)。纵观中国画史,一脉相承。宾翁说“古来之顾、陆、张、吴,变而为荊、关、董、巨,为刘、李、马、夏,为倪、吴、黄、王、沈、文、唐、仇、四王、吴、恽,莫不如是”(《黄宾虹文集》书画编上册第144页)。“传统”,就是代代相传,有师承有来源,看不出师承来源就没有传统。学黄宾翁者笔下没有翁之因素,何以说明你学过黄宾虹。
你作画敢于否认自己,不保守,时时翻新,这很好。最近又有新样式,画城市,用西方技法,用几何图形作平面分割,但又想保存中国画传统笔墨,搞些点染,弄得画面中不中、西不西。您是中国画家就不应这么做。我也主张学些西画技法,但应该是“洋为中用”。有人提出“中西结合”、“中西融合”、“中西折衷”都不恰当。更有人提出“远距离通婚”,更加错误。他们如此作中国画,当然面目一新,但这么做,都离开国画之道。是“忘本”行为。中国画应以中国文化为本。中华民族从来富有包容性,外来的文化都能被我消化,为我所有。黄宾翁吸收油画、水彩技法的结果并没有使中国画变质,仍然很传统。并没有产生不中不西的混血儿,因为黄公以中国文化为本,吸取西法做到洋为中用。
也许您想走捷径创造出一种中国画新风格,故丢弃毛笔,采用特技。这样做,面目新是新了,但您又走错了路。您应明白,风格宜养不宜造。“养”出来的风格有文化内涵,耐看,经得起时间考验。“造”出来的风格是空的,不感动人。作品要感动人,就得勤学苦练,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齐白石说“一息尚存书要读”、“读书然后知画”、“一天不画画心慌”。黄宾虹说“磨炼出功夫”、“画之真诀,全在用笔用意二者努力”。修养提高自然出风格,无须刻意制造风格。不必羡慕那些创造新颖格式而一步升天的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