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遥国际摄影节在美学意趣上带给平遥的唯有反差,巨大的反差。
摄影节期间,各式与平遥本身无关的摄影作品缀满了街巷、院落,红红绿绿、花里胡哨的艳调与古城整体的灰暗乌皂、蒙蒙阴沉形成了疏阔参商、斗粟尺布式的反差。2002年摄影节期间的县衙土地祠内外,摆挂皆为裸体艺术照,神祗庄严域,赤裎袒裼地,如此对比,已不能以和谐不和谐、匀称不匀称的尺度加以评判了,这种亵渎轻慢、傲睨藐视式的反差,着实令人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如此卓识,决不是虔诚笃信的平遥百姓的点子,也不会是那些热心于摄影节,且对宗教崇奉率真的老外们的主意,定是经历过那个特殊年代锤炼、逾常教育熏陶的那一代人的又一惊世骇俗之举。生也逢时,因为我也是那个年龄段中的一员,对这种路数端的之历史背景、形成过程是有切肤感受的。这一蔑视权威、鄙薄圣灵的举动若放在三十年前,可就不会如此的等闲视之、漠然置之了。当年曲阜孔庙里“万世师表”御匾被砸、北京定陵万历夫妇尸骨被焚时,那批年轻人的气焰是何等的高,威风是何等的勃,有照片为证。那批人里幡然改辙的一部分,目前正是社会的中坚,但其话语行为中,屡屡不藏拙地要显露出底情所在。更要紧的是,其书法作品中时而不经意地张牙舞爪、金刚怒目,那是手写大字报实战练就的习惯,摄影作品中更是不自觉地极端超限分野、出格鸿沟雷池,无论是婉约抒情、含蓄隐晦,还是雄健刚质、粗犷豪爽,无论是现实题材、具象内容,还是虚幻表达、抽象主旨,无不如此。这样的展览若能开在欧美,他们定会想出在教堂殿坛十字架上悬挂裸照的主意来,而类似的壮举在那些极度自由的国度似乎尚未见记录,所以我说此主张不会是老外的创见,更不是经历风风雨雨能将古城完整保存至今的平遥百姓的高见。
艺术家没有对自己手塑的神像跪倒即拜的虔笃,没有将生命之源与艺术之根贯通一气的真挚,终究不会成大气象,敦煌石窟、永乐宫壁画以及无数精美的庙宇、教堂足以反证这一点。不愿反思、无意忏悔的艺术家终究与艺术隔着一层无法捅破的膜,隔着一步无法迈跃的台阶。
摄影节与平遥的反差仍在进行着。2003年9月16日至22日第三届国际摄影节期间,有一展览便设在了针织厂停产的车间里,设在了尘封的织机上。昔日轰隆喧嚣、聒噪嘈杂的厂房,如今也能悄无声息地审视打量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况且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