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文章的人有两种苦恼,一种是隔靴搔痒,不了解内情而冒然下笔,事后难免贻成笑柄。再一种是太了解写作的对象,几年积累下来,文章自然不少,可提笔再写却缺少热情。朝夕相处多少年,改变是渐进的也是熟知的,要想激发却谈何容易?很多时候,三五文友聚会时,总谈到这种困惑。坦白地讲,这种写作的热情是需要对象来激发的。
困惑于常人的困惑时,我感谢一直以来对象给予和激发了我的热情。进皓翰国际的这几年,跟随在董事长蒋频的身边,在经历他创业的同时,感受到他文人性情的心路历程,不断激发着我,感受着外人无法细读的背后故事。这样的经历本身是欢愉的。
能激发作者记录文字的对象,首先他是一位极有个性的人。
如果我告诉你,最近这一年来,蒋频在创作花鸟画、山水画你信吗?外人一定认为我说大话,“怎么可能?蒋频一开始就是写书法的!”这是外界约定俗成的看法。不错,我们太不敢小瞧了众多的“约定俗成”,它是我们在这个行业创业、立足、发展、成名时需要遵守的潜规则。
但遵守太多潜规则的人,终究也是这个行业的匆匆过客。试看艺术史上留名的大家,哪位是循规蹈矩的?区别于常规,有异于俗成的创作本身是承袭传统而自有新意的。
蒋频注定是个不断创新的人。曾经有一次出差,他闲谈商业与艺术,有句话印象深刻:“在完成创业的某阶段后,我越来越发现我自己更喜欢书画了。有空没空,只要能让我写字画画,我才能感到心中的那分快慰和充实。”书法是他在年轻时就追求的艺术,这几年公司进入新一层面的发展,做为领导,他日渐“空闲”了。他在办公室写字画画的机会也慢慢增多了。铺纸研磨在旁的日子长了,我愈发能体会到他对艺术的那种挚爱和自信。他的创作不是纯粹的在玩技巧,他是用激情与个性在书写“艺术的线条”。他办事雷厉风行,交往爽直真切,一接触就知道是性格豪爽的文人。你再看他的书法,雄强厚重中饱含跌宕起伏,纤丝毫发里能见钢筋铁骨;守常规而又出奇不意,承传统而又创新自如。
写字的人经历过很多过程,“走”进去的过程是艰难的,“走”出来而能自成风格也是极为不易的。然造化弄人,等真正“走”出来而卓然成家后,突然发现一出手居然是程式化东西,想再改变,想“脱胎换骨”,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看过很多已经“类型化”的书法家的字,回头再看蒋频老总的作品,你会从心里感到那种蓬勃的朝气与震撼,那久违的直爽与豁然,用“八法互变”来形容实不为过。陪在旁的机会多了,看他写字的状态,心里总是暗暗吃惊:字一入程式就容易仿,所以市场上很容易出现名家的赝品,但蒋频老总的字却不易仿,前一幅字的真率笔墨,你让他自己临一张也不太可能。每幅字有每幅字的性情,每幅字有每幅字的率真。即使是让他书写同一书体的作品,也是件件迥异,绝不雷同。
蒋频老总一直跟我们说:“我们大家都是非常幸运的,作为艺术爱好者能时常在这个平台上看到古往今来这么多的艺术珍品,这是我们的福气,书画圈所谓的‘养眼’就是指多看到好的东西。”这句话实际上多少反映了他多年的艺术积淀体现在艺术创作上的某种“捷径”。前几年在书法创作时,他有时也会跟我聊这些话题,甚至也时常苦恼如何才能把已经积蓄的东西自然地外化在艺术实践上。
这几年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内心对艺术追求的渐变过程。平时他不仅鉴赏书画,他还玩石头、印章,玩古砚、玉器。一次去郊外吃饭,看到农家院里一只大南瓜,惊喜不已,当场买了回来。第二天一大早,他的办公室桌上放着一幅已经画好的《老南瓜图》,那斑驳厚实的感觉扑面而来,我突然悟到:传统艺术的精髓是“养”出来的,那种“厚”、“重”的境界绝非是一朝一夕能够画出来的。三十多年的书法创作,二十多年的书画“养眼”,“玩”到一定程度了,“玩”到一定层面了,下笔成画,自然便多了几分古意、几分厚重。
书法如此,绘画亦然。
蒋频的绘画扎根于他的书法功底,得益于他的人生阅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性情挥洒的文人画。书法的线条,了然于心的布局、章法,对颜色敏感下的色系的协调,那是常年积累后的自然挥笔,也是日常涵养后才情的自然发挥。那扑面而来的除了绘画本身所具备的元素之外,我们能明显地感觉到与欣赏他书法作品时一样所透露出来的撼人气势和雄强气局。但凡循序渐进,墨守陈规的书家、画家断不能达到如此境界。
千百年来同样的题材怎么画?菊花、兰花、荷花甚至山水还能创出新意吗?想来这样的困惑也时常萦绕在蒋频老总的心头。
“首先是爱,爱你画的对象。就像爱你的生命一样,只有爱了,爱之深了,你才有深切的体会。”他这样回答我。是的,任何艺术的创作,连创作者自己都不爱,何来产生那种感动大众的动力和源泉呢?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感受,体现在他笔下的兰花,才会郁郁葱葱,带有馨香和露气,那是富春江山中的产物;而那些盛放于乡间山野的新菊黄花,现在正静静地“开”在他的书房,这也恰好体现了他陶渊明式的精神寄托。诚然,他也画芋头、画南瓜,有时一张四尺整纸,七八个芋头,皮之粗糙,芽之鲜嫩,栩栩如生,如刚从田间挖出。偶然也涉笔山水,他的一幅《童年的记忆》,笔墨清灵,构思大胆,两棵参天大树占据整个画面,树下三五间黑瓦白墙村舍点缀其中,远处淡墨挥就的山峦,给人以无限的遐思。这是画面中看到的。现在想起,画中还有他没有画却时常想到的,那是田间的阡陌,那苍老的芋头,那碧绿的荷叶,还有那淳淳的乡村蔬味。
富春山水,历来被文人骚客所青睐。蒋频在这样的青山绿水中度过了少年时代,留下了童年的梦、青春的憧憬,也留下了奋斗的足迹。四十不惑,等现在挥毫落墨时,激情所到之处除了家乡常见的风物外,还有那连绵的群山,那挥之不去的浓浓乡情。
于是我们看到了他的《秋山人在画中行》。
秋天。黄昏。树影东移。
“哎”,那不就是我们曾经司空见惯的山坡与沟壑吗?他们被布置在中景与远景,近景中一排枫树矗立着,阳光透过火红的枫叶照在树干上、坡地上,满目亮堂。微风“吹”过,树叶摇曳,整片的枫叶呈波浪形在山间起伏。古朴的江南小屋,掩在树后不远处,穿山的小径现在空无一人,听得到屋后山谷中的“溪鸣”声……温暖的阳光自上而下,照亮了整个山谷,把满天的云彩揉成了浅黄色的绸缎。我们安详地“躺”在山坡上,这时,突然看见,一位白发童颜的老者向我们走来,心头一热……
噢,蒋频老总是在追忆那位远去的老者,一位姓黄名公望的先贤。
还有那《梦里桃花源》,那翡翠的绿,那粉嫩的红,心都醉了!微风吹过,两岸桃花飘落无数,溪水潺缓,鸟语声声。远处,两三村舍依稀可见,桃花掩映处一定还有一群稚童在玩耍……
此刻某种东西在心灵深处展开,那东西原本就在,佯睡而已,一旦被唤醒,喷薄而出。这东西不是别的,是生活、是激情,是真真切切的感受,是真真实实的爱。
作品是作者的背影。透过作品,我们能明显感受到蒋频老总天马行空的个性魅力。他的热情和他的追求启发我从纵深层面去关注他,4年相伴左右,让我深深感悟到,除了逸气逼人的艺术才情和刚直浑厚的大气魄力支撑外,我坚信他对艺术的那种与生俱来的执着与爱。唯有爱,才会在不经意间使我们的心灵突然激越起来,久久不能忘怀!
丁亥暮春于万竹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