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0月的法国,天转冷了,夜也漫长了。而浪漫的法国人想出了个好主意,让无聊的长夜变得有声有色。来到巴黎协和广场,整个广场都被笼罩在了迷人的“克莱因蓝色”中。无论是矗立在广场中心的方尖碑,还是分布在四周的8座雕像,都像披上了一层蓝色的轻纱。再瞧方尖碑两边的大喷泉,涌出的水流更像是一串串美丽的蓝宝石。在2006年的“白夜”文化节上,伊夫·克莱因的遗愿成为了现实,他倾尽毕生心血打造出了这种恢弘而单纯的蓝色,如今终于“涂染”到方尖碑。
世人为何如此钟情于克莱因的“克莱因蓝色”呢?
时间要回溯到上个世纪的五六十年代,以架上油画为代表的传统艺术行至凋谢,诸多的前卫先锋流派纷纷兴起,艺术开始呈现出一种极端丰富的多层面、多元性的探索路线。各种观念的介入让艺术的创造和表达,显露了其无穷无尽的可能性。其中,克莱因也是那个年代最耀眼的主角之一。这个在浪漫国土诞生的具有现实精神的艺术家,纵观他传奇而短暂的一生,即便从今天的角度重新审视,我们还是可以感受到他的魅力。我们可以轻易地把他与当代艺术的其他流派的艺术家区分开来,他不主张颓废、失落、荒诞、错乱,也不主张带着盲目乐观的情绪营造视觉的虚拟,他自然而然地结合着现实生活的元素,尽可能地完成属于其力所能及的现代艺术创作。他年轻时学习的玫瑰十字教义以及成年后接触的巴什拉尔的思想对他有很大影响。前者是他的作品神秘主义的基础,而后者是他诸多作品的思想源泉。不得不提到的是这位最前卫最神秘的艺术家是新现实主义(Nouveau Réalisme)的倡导者。
法国新现实主义兴起于上世纪60年代,正如它的创始人之一雷斯塔尼谈到的那样,那个年代,人们被机械的、工业的和广告的洪流包围着,“日常生活的现实,如今已经变成了工厂和城市。在标准化和高效率这两个孪生的标记底下,所产生的外向性,是这个新世界的规律”。作为新现实主义的参加者,克莱因当时处在30多岁的年纪,正是社会经历丰富同时艺术思维也最为活跃的黄金时期,他受到“这个新世界的规律”的吸引和启发,以理性的温和态度把他所生活着的现实社会融入到行为艺术、人体艺术和装置艺术等实践当中。
克莱因选择了蓝色作为他的武器,他的蓝色不仅是在丰富这个新世界,贯彻他对艺术的理解,而且是在表达着他对现实社会的反思与对抗。他的一生,钟爱纯色。他相信,单纯的色彩具有一种无形的能量,会直接对人的心灵产生强烈感染力,颜色多了,感染力就会不可避免地被削弱,而从古到今艺术家们卯足心力追求的所谓色彩生命力,则是完全忽略了色彩本身就与生俱来的知性感应,唯一的解决方法是重新回归于单纯,因此克莱因创造了单色表现技法。他使用色彩,并不为了让色彩去迎合画布上的或悦目或和谐的传统审美的理性视觉性原因,而更多的是为了让颜色回到颜色,让关注对象的目光重新回到对象本身。色彩不再是一种手段、一种工具、一种物质,而只剩下色彩本身,及其带来的那个象征性的精神世界,这样的艺术显然是观念大于形式。蓝、金和玫瑰这三种色彩自1959年起建构了克莱因的全部作品,其中最让人着迷、印象最深、触动最大的自然是他著名的克莱因蓝。这是他调制出来的一种特有的深蓝色,色相明朗近群青,以合成树脂混合蓝色色料而得到,他命名为IKB(国际克莱因蓝“International Klein Blue”),并在1957年1月获得了制造专利。
如果要说克莱因有什么代表作的话就要提到《蓝色时代的人体测量(人体印痕)》、《镀金的球》、《蓝色维纳斯》等。而其实克莱因对于这个新世界的反抗即在于他并不在乎他的这些代表作,他甚至尝试取消作品。他主张以绘画的表现领域转向画家的行动、行为和过程,反对使用线条和由线条构勒轮廓、形态,他认为只有通过色彩才能表现真正的自由。更进一步说,只要意识所及,便能通过“精神的颤动”传递出去,作品的存在并无意义。1959年,他跑到画廊取走了所有的作品,并通知画廊老板,如果有人来买画,就告诉顾客,克莱因的绘画是“非物质性”,如果要买,留下支票就行。没想到,还真有顾客愿意购买这一空无之画,只要求克莱因出示一张收据。克莱因拒绝了这一要求。最终的结果是,两人来到塞纳河边,买主给克莱因一张纯金叶,克莱因当众将一半金叶扔进了塞纳河水中。
克莱因努力展现的是视觉上的真实的新奇世界,这既是对19世纪60年代那个新世界的迎合,又是对这种不可抗拒的变化抵抗,这似乎是矛盾的,但正是因为他的努力,这种矛盾才浮现在了我们的眼前,才有了这种迷人的克莱因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