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向狱中战友诀别”、“他们在刑场上最后相拥”、“他们枕着大地在长眠中永生”,穿过两个世纪的迷雾,三联画《刑场上的婚礼》经陈逸飞和蔡江白两位画家的绝妙生死画笔终于向世人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30多年前,对英雄的崇尚和创作英雄的作品使蔡江白和陈逸飞走到了一起并开始联合创作《刑场上的婚礼》、陈逸飞是总指挥,蔡江白是主力军。革命烈士周文雍和陈铁军的革命传奇爱情故事几乎家喻户晓,陈逸飞的创作构思清晰明达,按照已有的英雄题材的创作思路,如果从“刑场上的婚礼”事件本身的故事性和文学性切入难免落入俗套,因为用绘画去表达一些情节和真实的故事并不是绘画的长处。
两位画家决定独辟蹊径。由于题材的永恒性和历史性,经过反复构思和构图,“婚礼”决定以三联画的形式即《寒凝大地》《不朽的青春》《只要主义真》来表现“红色恋人”的爱与死,中间一幅即《不朽的青春》的基本构图来源于陈逸飞的设想.左右两幅即《寒凝大地》和《只要主义真》的直构图基本以蔡江白构思为主。
在法国名画《自由领导人民》中,流传着画中女主角左方的知识分子就是画家德拉克洛瓦本人的传奇说法,在对《婚礼》素材的挑选中,陈逸飞表现出了非凡创意。蔡江白回忆说:“陈逸飞对男女主角模特的挑选十分重视,直到我第三次找到合适的模特儿他才满意。对于次要角色的挑选,他采取就地取材的办法。从雕塑组的章永浩(上海外滩雕塑陈毅像的作者)到摄影的小顾,从油雕室门房间到图书资料室,许多同事成为了陈逸飞画中的模特儿。”
“由于他对女性观察的细微,由我画男主角,他来画女主角。他说女性有习惯性提裙子的动作,这会加强女性的特点和美。还说女性走路,千万不要将脚画成外八字(这样不美)。对于构草图的我,他时常给我出主意,我对他的意图体现不出时,他便亲自上马改上几笔。在整体调整时,他确实是一个高手,把握得非常好,许多细节均藏到黑暗中去。对女牢中的主要难友的手的安排,陈逸飞认为无奈也是一种态度,主张将手放下,这正好与男牢中一位难友的手放下呼应,然而又有不同变化,然而奥妙就在其中了。
创作合作期间,一次偶然的机会,陈逸飞和蔡江白去艺术剧场观看当时的内参电影《罗马尼亚歌唱家齐奥塞斯库》,片中正好有一个镜头是男女主角在花园里谈恋爱,而落日正好在主角的身后方,陈逸飞即刻告诉蔡江白,《只要主义真》的镜头就是表达这个意境,只需加入一些悲剧色彩即可。
创作进入一定阶段,陈逸飞决定赴美、由于出国日期逼近,他曾有放弃继续创作《婚礼》的意思;但后来,陈逸飞又犹豫起来,决定出国前要完成三联画之一的《寒凝大地》,而那时蔡江白在陈逸飞不能作决定时,已经将画运回原单位,画出了一个基本面貌,于是出现的奇迹是两幅重大题材的画,在油雕室同时进行,陈逸飞同时总指挥两幅画的进行,这在美术史上也是罕见的,当时此画的小稿定下来后,在社会上反响相当好。但在油雕内部有不同意见,认为共产党员在各类艺术作品中都不能死,因为死了就是没戏唱了。陈逸飞和蔡江白坚持了下来,也许正因为画了英雄的“死”,此画在建国三十周年全国美展中获油画作品最高奖项,并被中国美术馆收藏。
命运让两位画家的合作跨越了两个世纪,经受了东西方文明的冲撞,在美期间的陈逸飞,其油画创作暂别了“英雄”年代。不久,蔡江白也以访问学者的身份赴美,成为旅美画家。几乎半个世纪的岁月里,两位画家都经历了出国,归国,包括离婚等家庭剧变的人生冲荡,并同样在海外”墙外开花墙里香。”
2005年,“英雄画伴”陈逸飞的猝然离世使蔡江白在惊愕与痛心中醒悟过来,当时,蔡江白已用一年的时间重新完成了幅自己“文革”时期著名的水粉画《将革命进行到底》。在陈逸飞的追悼会现场,他决定用5年的时间,将这组陈逸飞当年倾注梦想与心血的遗作完成。
“陈逸飞离世后,我首先想的是要把作品完成,其他的事再说。我始终认为文化艺术代表了一个民族的精髓和灵魂,我希望为自己的民族在世界上争一席之地,希望人们在谈到俄罗斯列宾的《什布罗什人》和法国德拉克洛瓦的《自由领导人民》时,同时也能想到陈逸飞和蔡江白合作的《不巧的青春》。”
“此外,国内美术界始终认为陈逸飞出国前的军事作品是其最具价值的代表作,是令人震撼而过目不忘的。我想把这套应该是他最后一系列这个题材的作品,按照他的思路进行下去,这即是他留下的遗产,也是填补历史的空白。”
这些理念和信仰推动着蔡江白克服重重困难独立完成与陈逸飞的跨世绝作。当年合作创作《婚礼》时的蔡江白仅是三十多岁的青年画家,三十多年过去,经历岁月的洗礼,生死的考验,画家对“爱与死”的感悟早已超越过往,陈逸飞特别注意挖掘人嘴角,眉角,眼角等细微处的变化。蔡江白对这些创作理念早巳熟稔于心,他的独立绘画技术也已炉火纯青。
蔡江白仅用了8个月的时间完成了长约3.57米,高约2米的素描大作品《不朽的青春》(包括色彩稿)。去年8月到10月,他又用了约两个月的时间完成了《只要主义真》的素描大稿包括色彩稿。此外,蔡江白还完成了《寒凝大地》的变体画小色稿。
从青春走到华发,经历三十多年的磨砺,两位画家的跨世“婚礼绝作”已经血肉交融,难分彼此。如果说《不朽的青春》表现的是“红色恋人”走向刑场的凛然正气的话,《只要主义真》则更具人性地表达了刑场上的爱情。眼前的《只要主义真》素描稿和三十多年前的素描小稿相比,震颤人心,更具艺术的感染力。为了改变《只要主义真》原素描小稿中“红色恋人”的偏大学生化形象,蔡江白从现实生活中寻找到一对男女模特来重新创作。画中的周文雍和陈铁军深情相拥,周文雍低头凝视爱人的眼神是沉重的也是沉着的,是痛苦的也是幸福的;而陈铁军仰头凝望爱人的眼神是甜蜜的也是忧伤的,是从容的也是无悔的。正如他们脚边摇曳的野菊花,还有红色恋人身后那轮有些惆怅的圆圆落日。而恋人脸颊上手臂上隐隐的伤痕,爱人手臂上下垂的锁链,还有新娘眼眶隐含的一滴泪珠,种种细节,此情此景,如此传神动人,此处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