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杭州一处有着美丽传说的故地。山还在,但神话故事为她增添的色彩早已被周边各种楼房厂区、马路铁道的灰褐色所掩盖。这是城南一处尚未被完全开发,还留有计划经济时代特征的地块,如同斑秃,某些地方了无生趣,某些地方却繁华喧嚣,透着希望和勃勃生机。
一群不安分的艺术家,嗅到了其中残留的与自身艺术气息相符的味道,陆续驻扎进位于凤山脚下几幢墙上还留有白底红字大标语的大仓库。他们给自己的仓库工作室取名为“凤山艺术空间”,在集聚着艺术能量的同时也妄图延续美丽传说,创造出凤凰山新的神话。
20几个工作室的开设,使得本来很平静的这一局部地区,骤然间“工作”气氛浓厚。这些艺术家大部分是画油画的,也有从事国画、雕塑、设计等等。在普通人眼里不屑一顾的仓库,在这些艺术家眼里就如同黄金宝地。每人近二三百平方米的仓库,近5米的层高,经过尽量保持原貌的简单装修后,成了这些艺术家工作和生活的乐园。高大的空间,能让艺术思维无限地张扬,宽敞的场地,画出得意的几笔后甚至能即兴来段探戈,怎能不让人兴奋?
杭州有几个艺术家集聚的园区,但都零星散落在各地,不太成气候,规模和效应根本无法和北京的宋庄、上海的M50等相比,这和杭州所具有的艺术底蕴和文化氛围是极不相符的。这也是很多本地艺术家心有不甘的。如果从规模和效应上无法和别人抗衡,那就应该另辟蹊径,以不同于普通的方式来引起外界的关注。这是我个人的想法,我不知道凤山的艺术家们是怎么想的,但他们却这么做了。
6月18日,“日常状态——凤山艺术仓库开放展”,以每个工作室为单位,向人们展示了另类的更加纯粹的艺术展现形式——作品和它们生产的车间、原材料、生产者以及包括生产者的私密空间,欠缺的只是一个生产过程。
当日傍晚,随着各路浩浩荡荡慕名而来的人群,记者也夹杂其中,以旁观者的身份感受了一番开放的滋味。缘于自己所从事的专业,记者探访了部分油画家的工作室。其中有杨参军、孙景刚、周小松、金阳平、王汉乐、王凡、陈义丰、周华海、施乐群、厉靖、陈子胄等工作室,当然还有我的同事谢海的工作室,虽然他不画油画。
杨参军(中国美院油画系主任)工作室:进入杨参军的工作室,俨然如置身于一个追星现场,众多的fasn簇拥着杨老师连条缝都不给后来者留,而挤不上的,则转而追逐工作室里陈列的书籍画册和一些小古董。杨老师则像个影视明星般忙着给人签名和讲解。这种待遇,二三流的明星看了都眼馋。我上午在省群艺馆的“群星奖”油画作者创作座谈会上见过杨老师,至中午时,杨老师未吃饭就匆匆离去,想必是惦记着晚上要开放的工作室。
工作室的调色板上挤满了颜料,十分新鲜,画架上架着一幅半成品,大致铺了底色勾画了主体的部分,笔调轻松,看得出是表现几条躺在台子上的鱼。这些鱼在水里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它们上了岸之后能如明星般在这个工作室里被相机“嚓嚓”闪个不停。工作室那些一字排开的一系列人物胸像作品,反而受到了观众的冷落。画中的人物瞪大了眼睛,疑惑地望着那些本应该看望他们的来访者。是啊,画家的作品我们在其他场合也能见到,但画家在工作室的私密的状态在其他场合是没法见到的。
孙景刚(中国美院油画系副主任)工作室:孙景刚的作品风格我一直很喜欢,在他的工作室里又一次见到了上次在“浙江名家”油画展上的几件小幅精品,并且更多。去了凤山才知道,原来画上的大车头、铁皮货箱、站台、楼道等题材,均是工作室周边的景物,站在楼上就能望见这一切。正所谓“睫在眼前常不见。”大部分人对眼皮底下近在咫尺的事物往往会熟视无睹,视而不见。而孙景刚这种就地取材、并且能把这些看似杂乱无章,毫不起眼的东西表现成这一系列具有现实批判意义,让人震撼的作品,这种善于在平庸中发现美的能力,无疑是一个画家能超越自己和别人所必须具有的素质。
和一般画家不同,孙景刚用的颜料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台子上,很严谨,仿佛在接受检阅的列队士兵,随时听从着指挥官的召唤。看得出这些颜料有些无奈,它们没有被用来表现在美女的肌肤上,而是被它的主人用来涂抹在了这些脏乱破旧的景物上。
王凡(浙江工商大学艺术设计学院基础部主任)工作室:见到王凡时,他正如一只黑蝴蝶般在自己工作室的来访者中翩跹。看到我这个老同学,谈不了两三句就又被召唤到别人身边去了。一个字——“忙”。和大多数凤山工作室的主人一样,他也收罗了不少古旧物件,但以他为甚。雕花门窗、案几桌柜、雀替牛腿还有小佛像占了半屋子,一不留神,还以为进了文物贩子的窝。幸好工作室的墙上还挂着他近期创作的清一色的佛像系列作品,提醒着主人是个画画的。记得他以前大都画风景,不知道近期怎么会专注于这个题材。等翻到他自己在画集中写的小文时才恍然,原来是在收藏各类木雕佛像的过程中,佛的造型,佛的气质,佛的安详威严,佛的宁静慈爱,这些特质已深深地印入了他的脑海,令他神往……
金阳平(任教于中国美院油画系第一工作室)工作室:据说金阳平是最早发现这个仓库的人,也是最早在仓库成立工作室的人,是“凤山艺术空间”的始作俑者之一。感觉他的工作室应该能再容纳进几位工作者,因为能够想象在他创作时渺小的人和空旷的空间所形成的强烈对比。工作室的地上放着几个小脸盆,里面盛着应该是从调色版上刮下来的废弃颜料,不知道是没时间倒呢还是舍不得倒。如果是舍不得倒,这样放着倒真有点小装置的味道,顺便也可以向人炫耀一下工作量。
金阳平的作品以前总是与电视视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不能说现在的没有,但却在慢慢地改变,工作室展示的一些大画尝试性地以油彩结合了其他一些综合材料,其中就有用艳丽的丝线刺绣画面的某些局部,手法比之那些绣娘要粗犷些。姑且不论画面的效果,那是见仁见智的,但至少这种形式肯定能让人过目不忘。
陈子胄(任教于浙江工业大学)工作室:陈子胄来凤山比较晚,大仓库已经被瓜分完了。所以,严格意义上说,现在这个不能算是一个工作室。这是附属于仓库的一幢二层旧楼的其中两间,加起来也就30几平方米,低矮拥挤,墙边堆满了画材画框,墙上挂满了作品,加上一张床和台子、生活用品、电脑以及饮料瓶等,画画都没多少空间,显得有点“寒碜”,不过唯一的优势是,在炎热的夏天能够边画画边享受空调,不像边上那些“阔佬邻居”,如果一定要把工作室弄冷,势必要竖座冷却塔起来才办得到。
陈子胄被“具表”牵引着,从温州一头扎进美院,又从美院一头扎进凤山这两间破屋子,“抛妻弃子”无怨无悔。能想象在这种环境里作画是个辛苦人的劳作,丝毫没有常人想象中的风花雪月的感觉。据他自己说,当边上货运站的火车开过时,整个房间,包括画架画笔和人都会随之一起颤抖。不过从墙上近期的作品看,这一切分明是值得的。他的工作室开放是真正意义上的开放,他的画连同睡觉的床都一览无余,被子都没叠,拖鞋散在地上,可乐喝了一半,一切都是原生态的。
……
开放的工作室代表着这些艺术家的一种态度,更是如杭州市开放公园、博物馆一样需要一种气魄。这种艺术家日常工作状态的展示,体现着一种观念,体现着一种姿态,体现着一种对于艺术更为纯粹的追求。这种透明的开放,势必会为“凤山艺术空间”赢得更多世人关注的目光。
这已经不是“凤山艺术空间”开放的第一次,我想,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图片摄影:朱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