绰号,又称浑名、混号、诨号,它和别号、斋号的区别,主要在于并非自取而是取自他人,而且基本上不取决于担当者本人的意愿。魏晋南北朝时代,流行品评人物之风,读书人常互取调侃性绰号。《世说新语》记张湛好于斋前植松柏,人谓“屋下陈尸”;袁山松出游好令人歌挽,人谓“道上行殡”。梁山好汉个个都有绰号。古今书画家亦不乏有绰号者,且多和当事人之个性、特长有关。
米芾嗜石,人称“石癫”。元倪镇有《题米南宫拜石图》诗:“元章爱砚复爱石,探瑰抉奇久为癖。石兄足拜自写图,乃知颠名传不虚。”米芾对己之石癖自鸣得意,自写《拜石图》。后世画家亦好写此图,于是米芾拜石便成佳话。相传“瘦、秀、皱、透”四字,乃米芾首创的相石法。
梁楷是南宋时期的减笔人物画家,性嗜酒,“醉来亦复成淋漓”,行为狂放,得了个梁疯子的绰号。《图绘宝鉴》记载:他在宋宁宗时任画院待诏,皇帝赐金带,他竟然不受,而挂在院内。在常人看来,这真是“疯子”之举。
夏圭和马远都是南宋宫廷画院的待诏,皆善“大斧劈皱”之法,时人并称“马夏”。夏圭“用秃笔带水”,多作“半边”风景人物画,绰号“夏半边”。马远好画“一角”之景,绰号“马一角”。
清代的郎葆辰以水墨画蟹著称于世,名闻天下,人称“郎螃蟹”。他笔下的螃蟹形神兼备,且喜欢在蟹画上题诗,更添蟹画之意趣。
清末民初画家李瑞清嗜蟹,且食量惊人。某年秋天,时近重阳,李因无钱买蟹,便画了一百幅蟹图,聊以解馋。此事被其友冯秋白知道后,特购阳澄湖大闸蟹三筐,在重阳节前夕赶到李家,意欲换百蟹图中的一幅。谁知李瑞清见蟹流涎,急不可待,马上呼人拿到厨房烹饪,以便下酒。高兴之余,竟把一百幅蟹图全部赠给冯秋白,令冯喜出望外。从此,李便有“李百蟹”之绰号。据传他后来因吃蟹丧生。原来每逢螃蟹上市,他必以蟹佐酒。一次值大风雨,佣人买不到蟹,被他痛责。佣人无法,只好四处去找,好容易觅得几只,却是死蟹,便鱼目混珠烧给他吃了。隔天他便得了伤寒重症,不治而死,可谓以身殉蟹。
蒲华有个绰号叫“蒲邋遢”,因为他生活随便,衣着不整,人也不太讲究卫生,画如其人,笔墨也时常有几分邋遢之感(陈传席说其画少一点“逸气”、“清气”)。
当代书画界也多有绰号流行。如上世纪30年代即参加革命的老革命文艺工作者、书画家朱丹有“朱筹备”之外号,因其曾任多家艺术机构的“筹备主任”,及事成,往往无缘与事。河南登封市的常保记,满头银发,绰号白头翁,而他自号白发学童人。杨少全系乐山市人,早年因酷爱画峨眉山水而有“杨峨眉”之绰号,定居都江堰后,沉醉于青城奇峰、古堰秀水,又有“杨古堰”之称。
同样,广西的杨志辉耕耘画坛50余年,创作桂林山水画600多幅,人称“杨桂林”。三十多年来一直潜心于复制乾隆御笔玺印的王梦赓,其乾隆御笔玺印复制品在文博界和书画界颇有知名度,有人绰号——“王乾隆”。因其后来复制文物的范围扩大,除乾隆御笔玺印,还有康熙、雍正、道光等人的书法,到临退休时,王又有一新绰号——“宫廷墨王”。工艺美术界则有“泥猴张”张希和等。安徽芜湖的冯善义有30余年书画收藏生涯,练就一双书画鉴赏的火眼金睛,但凡名家之作,只需盯着方寸半平尺细细看上一阵,便知其真赝。行内呼其为“冯半尺”。
上述书画名家的绰号,有的鲜明地折射了人格品性,有的体现了在绘画题材上的独擅胜场,有的反映了特立独行的行为方式,有的则折射了个性化的艺术风格。作为艺林掌故,聊可为书画史一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