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初见熊广琴的画,是她学吴昌硕画法的作品:厚重、浓郁,但笔意恬静,不像老缶那样强悍恣肆。这表明,她学了吴的画法,但保持着自己的个性。女画家学吴不容易,学而能似,似中不失自我,更不容易。所谓天赋,不是学谁像谁的本事,而是得其法而不摹其相、摄其意而不袭其象、且能从容表现个人气质的素质。对重视继承性的中国画家来说,这一素质尤为难得。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后期,熊广琴到中国美院学习,她在临摹研究古代经典作品的同时,加强了写生与创作,经常游览勾画于西子湖畔的花丛中。这期间的作品,多从写生提炼,并力图把所学笔墨、造化生机和抒写心性融为一体。
熊广琴说她特别受益于潘天寿的作品。在中国美院时,经常一个人在潘天寿纪念馆流连徘徊。但其作品丝毫不追求对潘的相似。她“受益”的是什么呢?我想,是潘氏对笔法与个性的强调,对新意境和现代感的追求。从师法吴到师法潘的历程,还可以看出她对阳刚气质的某种强调。这源于她的个性,还是她的理性追求呢?也许两者都有。熊广琴的书法偏于宽博,画作刚中有柔,两者都比较大气。她说:“我用了一些特殊办法自我训练,使我在笔墨张力上超越了性别。”我想,这不止是训练的结果,也有内在自然条件作支持。天赋与苦功、无意识与有意识、感性与理性的恰当结合,是艺术家成功的重要因素。
熊广琴不是一个技术主义者。她好读书,曾用功于文字学,自谓有一种“青灯古卷,孜孜不倦”的苦读精神;她擅写作,文笔生动流畅,一度在报刊开辟散文专栏;她能书法,长期临池不辍,具备了相当的功力。她曾长期在艺术氛围浓厚的南京生活和工作,走过国内外很多地方,参观过世界诸多大博物馆、美术馆,有较为开阔的心胸与眼界。写意花鸟是借花鸟“写意”的艺术,具有创造力的作品固然离不开得心应手的技巧,更离不开创造主体的天赋、素质、文化积累与生活经验,以及将这些主体条件转化为笔墨形象的能力。可以说,熊广琴在艺术上潜质条件是相当强的。
中国的花鸟画,并不以花鸟的逼真形似和飞走迟速的活泼动态为最高追求。它要求借花鸟抒情寄意,要求独特风格的创造,更要求格调与趣味的高雅。格调与趣味,可以说是衡量花鸟画艺术价值的最终标准。
熊广琴的可贵处,在于她始终保持着对高雅格调的追求,而没有沾染丝毫的“商气”。其作品松而静、清而幽,如行云流水般的自然,溶溶月色般的淡雅,有时还透着一种超然、怡然的优雅。这是最为难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