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现在在想什么?”
在德国柏林负债8000欧元展出中国80后艺术家艺术作品,却因为部分作品内容包括过于刺激的性和暴力成分,被柏林有关机构取消展览的年轻策展人颂雅·蕾希特(SonjaRichter)告诉记者这就是他展览的初衷。
2007年5月28日上海美术馆举办为期一月主题为“果冻时代”的展览,展览了60多位“80后”年轻艺术家的300多幅作品,策展人张晴指出本展览旨在全面考察中国1980年前后出生的艺术家,关注他们的生活方式,创作倾向及创作特征。也可以说是希望通过这次展览探索这群年轻的艺术家在想些什么。
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到“80后”一代艺术家正在以迅速并凌厉的攻势涌进我们的视线。前一辈艺术家们吃惊地发出一句“瞧!这群孩子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惊异地发现眼前的不再是那个整日守着“小霸王”的孩子,他们的文字不知不觉间竟然抢夺了出版界大半的彩头;他们的粉色的绘画也似乎正在抢夺着父辈艺术家那昔日夺目的鲜红。他们用透明的,柔软的,粘稠的,略带弹性的果冻挑战着上一辈艺术家用血和汗铸造的钢铁意志。
我分别找处在“80后”不同层面的人群讨论了“80后有着怎样的心理状态”这个话题,“缺乏责任感”,“相对前一辈缺少红色记忆”,“不囿于传统”,“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超”“叛逆”,“不安分”从和他们很随意的谈话中去梳理出这样多的有明显针对性的特点来。更让我奇怪的是这些特点有一些和前一代艺术家表现出的特点有许多相同的一面,但却又存在许多截然相反的地方。比如在谈话中多次提到的“叛逆”、“不安分”、“不安于传统”这些特点都与前一代艺术家有着惊人的相似性,但又同时暴露出责任感的缺乏以及社会的参与性不强等特点却与前一代艺术家截然不同。“这代人在羽翼未丰前就开始想要挣脱儿童这个称呼,却又要不断回头以儿童的身份回避成年的压力。”策划果冻时代展览的张晴也发现了“80后”艺术家体现出这种矛盾的特点。在面对当前这个时代和社会时,“80后”的艺术青年们总是以一种不认同的怀疑态度面对,对于社会他们有自己敏锐的视角和比前一辈更加准确的判断。在思想上还在小小的年龄就表现出超乎自己年龄段的成熟,但却在行动上尽力地回避随着年龄的增长所要承担的社会责任。相较上辈的艺术家们似乎缺失了那种敢为天下的气魄,却更多以一种游戏的、幻想的偏安状态出现。
在进一步的观察比较中我发现了“80后”艺术家表现出了一种“外化而内不化”的状态。“化”是指被时代和社会同化的过程,“内”“外”分别只人的行为和内心。也就是说“80后”的一代艺术家是处在一种“内心”与“行为”矛盾的挣扎中。
“80后”的艺术家和他们的前辈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都处在各自浓烈的时代背景里。《追寻80年代》一书封面上就写着“这是激情流溢的年代,这是理性回归的年代。这是众声喧嚣的年代,这是暗潮涌动的年代。这是启蒙祛魅的年代,这是复兴崛起的年代,这是需要追寻与怀念的年代,这是尚待品评和反思的年代”。从这几句话中我们不难看出80年代永远是一个让人充满无限激情让人向往的逐梦时代,理想主义和积极投身社会意识形态改造是这个时代每一个青年或多或少的主流心态,因为从父辈那里继承的最革命的血液和对于动乱饥荒的童年记忆从里到外构成了他们这种积极的心态,一种积极的参与社会的状态。
“80后”一代恰巧出生在这样的时代,所以对于1980年到1989年激烈的文化思潮是一种在场却未能参与的状态。真正开始记事正好处在经济飞速发展的上世纪90年代的10年,这个时代的浓烈气息是从物质生活的激烈变化中体现的,“高楼大厦就像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从这些小学生的造句中就可以有所体会。“80后”成长的是一个物质充裕的时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形容虽然有一些夸张,但经济带来的巨大改变的确也改变着“80后”一代生存环境,而且这种变化是相当飞速的,就以我家为例:在1990年到2000年之间搬了三次家,从30多平方米的弄堂大院,变为70平方米的职工楼房,再到150平方米的小区新居;电视也从17寸变到21寸,29寸,发展到背投;这样飞速的发展必然带来“变化”和“适应”的矛盾。前面有提到的“对新事物接受能力强”也是在这样的变化和适应的过程中适应的,但是在得到这种能力的同时,似乎“80后”一代也为适应这种变化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也就是这种“外化而内不化”的心理状态。
首先“80后”一代在“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的分离中成长,造成了他们对于书本、权威、社会体制的不信任。他们从小就宣誓要为祖国的现代化而奋斗终生,要对社会无私的奉献,被人们说成是祖国的“花朵”、“未来”。但是现实的社会告诉他们的是“你没钱就什么都不是!”这让我想起学校的年展讨论会上,有老师批评部分学生的作品显得太功利,好像就是为了拿奖才去搞的创作,要去享受画画本身带来的快乐。有一个同学发言说:“我也想画自己的东西啊,我也有自己的理想啊,但我现在马上就要毕业了又没钱又没有名,我不抓紧画几张画参加展览拿几个红本本找个工作,老师你养我啊。”从中间不难看出这种外在社会生存现实和学校教育的矛盾,这样也造成了“80后”艺术家的那种内在理想与外在现实的分离对待的“外化内不化”的心态。
现在的“80后”一代在人际交往上他们更喜欢用“QQ”、“博客”等相对间接的方式交往,他们关注外星人是否存在,却不知道自己家对面住的邻居是谁。在对儿时“大院文化”的群体意识的遗忘中,网络成为了他们成年后的第一交际场所,所以在作品上也体现创作上的相对独立和题材上的多元化。
在“80后”的成长过程中存在着“幼年记忆”与“成长经历”脱节的现象,从“80后”作品中我们很少再看见那些代表革命的“红色”符号了,但却不可以说成是一种对“红色记忆”和“革命精神”的缺失。正如花儿高唱的“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变成此时对白,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你我好像划拳般恋爱每次都是猜……”这一代人就是这样一边看着《闪闪的红星》一边玩着游戏机长大的,在他们的记忆中是不缺乏这些红色记忆的,但是他们却并没有对各种运动有太大的兴趣。客观地说80年代的文化热也不过像一个烟火,看似热烈但收效甚微,也只是留给后人更多隔岸观花的感叹。它所取得的成效相比它发生时的气魄是不成正比的。成长经历告诉“80后”的是如何在这个日新月异的社会更快乐生存,在面对那么多社会和人生问题时他们自然地学会了采用逃避的态度来面对,而逃避最好的方法就是“娱乐”和“恋爱”。于是我们从“80后”的艺术作品中看不见那些“政治”“伤痕”,看不见那些“乡土情怀”,看见的只是“游戏”、“网络”和“爱情”,他们有理想但他们更重视现实,他们有自己的观念但他们却尽力回避深度和沉重,他们学会了在纷扰的社会中如何保护自己并获得“游戏”的愉悦。
“80后”一代的这种“外化而内不化”的心理状态是对社会的妥协也好,是对时代的适应也好,是一种对责任感的惰性逃避也好,不管是否准备好,“80后”一代的的确确跃上了时代的舞台,成为了艺术界最有活力的一支生力军。他们有自己独特的视角和认识,他们用自己鲜明的艺术语言反应着他们眼中这个世界,我们只需要给予这年轻一代更多空间和舞台,然后需要的就是静静地观看。正如一句老话说的“不要试图去引导年轻人”,因为是他们在引导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