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创作都贯穿着一种必不可少的思维方法,即创造性思维,创新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美术创作活动更需要创新,它是一个从生活体验、构思、艺术表象、艺术形象到审美意识物态化的创造过程,艺术作品应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我的年画作品《总理爱看家乡戏》、《女儿红》,其题材就是来源于传统的绍兴戏剧文化和绍兴酒文化。
江南历史文化名城绍兴是闻名天下的桥乡、酒乡、名士乡,它文化底蕴深厚,文艺创作题材丰富。素有江南猴王世家美称的绍剧演员章宗义一家父子,艺名“六龄童”、“小六龄童”及后来的“六小龄童”演出了一系列《西游记》中的神话故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可以说是最早誉满全国的绍兴戏,一直演到了北京中南海,引起了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等中央领导人的重视和浓厚的兴趣。绍兴戏在《三打白骨精》借古论今、古为今用的艺术创作中发挥了它与众不同的作用。演出结束后,周恩来总理兴趣盎然,见到来自自己故乡绍兴的剧组更是兴奋不已,上台与演员同欢共乐,肩抱着扮演“传令小猴”的小演员开怀大笑,此时整个舞台花团锦簇,灯光闪烁,笑声盈盈徐徐去,余音袅袅入画来,这正是一幅美术作品的好题材。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曾以此为题材(合作)画过一幅油画,参加浙江省第一届青年美术作品展,获油画铜奖,后又觉得将它改画成年画更会出效果,年画的色彩表现可以更为自由、夸张。画面中心,总理抱着穿着戏装的小演员,脸向左上方微向后昂而笑,小演员坐于总理右肩环顾左右,拍手欢笑,欢愉与兴奋尽显在这一老一小的脸上,饰悟空、唐僧、沙僧等演员,前后拥着总理,这笑声,洋溢着总理对来自远方江南家乡人的欢迎和祝贺。这笑声,充满着绍兴人民对总理由崇敬到亲近的由衷的爱戴。一切尽在不言中。舞台前景鲜花摇曳,台后灯霓闪烁的美,人物情绪的美,戏剧服饰的美,浑然融汇于一画。此画获全国第四届年画展铜奖,于1988年元旦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展出。
《总理爱看家乡戏》是由油画到水彩年画的变体画,而年画《女儿红》则完全是一幅写实油画,归属于年画类参展。绍兴是一座飘在水上的城市,一池鉴湖水,佳酿绍兴酒,伴随着绍兴美酒一起醇香浓溢的是丰富、动人的绍兴酒文化传统。在绍兴,人们已经把“女儿红”作为一种绍兴酒的酒名。关于“女儿红”,传说是在晋朝,绍兴有一个裁缝得知妻子怀孕的消息后,欣喜万分,特酿好酒数坛以备来日儿子降生,欢宴庆贺。哪知妻子产下的却是女儿,裁缝心有不悦,便将酒埋于地下。18年后,女儿长大成人,才貌出众,裁缝将女儿许配给了得意的徒弟。洞房花烛夜,裁缝想起尚有埋藏于地下18年之久的陈酿美酒,于是起出宴请宾朋,酒坛一开,香溢满堂,迷倒四座来宾,席间有一文人雅兴大发赞道:“佳酿女儿红,育女似神童”。从此,绍兴一带形成生女儿酿“女儿红”,待来日嫁女时,起酒开坛,宴请宾朋的风俗。“女儿红”酒也成了名目繁盛的绍兴酒中的一个品种而享誉世界。
自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我经历了多次绍兴黄酒节的布展设计,壁画制作工作。从中目染耳闻了许多意蕴馨香的民间故事,“女儿红”则是入画的最佳题材。这幅作品经构思、构图、搜集创作素材历时数年,以油画形式完成的年画。作品从形式上说是对年画的一种创新,也是对于传统题材的创新。首先是在创作指导思想上的创新,要求作品无论从内容到形式、艺术形象的表现手法都有新意,要求自己的作品是前人所未有的首创,要意识到这幅作品在观众面前应该能使人耳目一新,能打动人、感染人、教育人,能与观众在审美观念上、审美情趣上产生共鸣,这样的作品才会有生命力,才会得到社会的认可。
作品《女儿红》以写实的形式来表现主题,构图运用了具有现代感的空间组合来表现传统的题材内容,其视觉中心是主题所要表现的人物形象。一个正要待嫁的江南少女,身后是象征喜庆的大红“喜”字。少女梳妆完毕后,屈腿盘坐在一块红色垫子上,轻轻地揭起红头盖,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带着内心难以平静的多种情感,审视着周围熟悉却又似乎陌生的一切,回眸一笑的眼神隐隐地传递了当今江南水乡少女待嫁临行前,对于幸福的憧憬与向往。围绕她四周的是错落有致、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绍兴酒酒坛。其造型精巧雅致,并饰有中国传统故事如“女儿红”的传说,“敦煌飞天”、“老寿星”等吉祥喜庆的图案。作品《女儿红》用写实的手法,将这些工艺酒坛生动地再现在画面上。远望背景是绍兴水乡粉墙黛瓦、石桥纵横、乌篷穿行。“生女藏酒”、“养女陈酒”、“待嫁起酒”、“嫁女送酒”四枚中国印章点明了“女儿红”故事中四个情节的发展过程,以此来诠释“女儿红”传说的文学性。画面熔人物、静物、景物于一炉,以重组的时间与空间、朴实而秀美的人物形象赢得了观众的好评。作品《女儿红》曾获得全国第六届年画展金奖、全国第十二届群星奖铜奖、全国第十届美术作品展铜奖。2006年《女儿红》作为精选的第十届全国美展95件获奖作品之一。参加“现代中国美术展”,由中国美术家协会组展赴日本茨城、新潟、东京、福冈美术馆,为时一年巡回展出。现被中国美术馆收藏。
年画早已不单纯是绘画中的概念,不是一种独立的绘画体裁,它借助了各种造型手段,处理自己的题材,以反映广大群众普遍的审美心理,适应吉祥喜庆的年俗习惯。年画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是中国画、油画、水彩画、版画、连环画、装饰画及摄影作品的新年大聚会,它兼容并包、有画无类、融汇中西、通贯古今,只要内容健康向上,题材丰富,形式多样的绘画作品、摄影作品都可称为年画。早在新中国成立后不久,绍兴籍画家董希文的著名油画《开国大典》可以说是人人皆知的年画,上世纪60年代,画家孙滋溪的油画作品《天安门前》也可作为年画。中国画优秀作品,特别是工笔画,如刘继卣的《闹天宫》、《武松打虎》等就是我在少年时见到的十分熟悉而亲切的年画。
一幅优秀美术作品的画种归属已显得不是非常重要,现在已出现单个画种的语境多元化,多画种特征并存于一堂现象,全国十届美展的中国画展就是一例。而作品的创新却是至关重要的,“创新”有时就像随时要被评论家和观众所念动的套在画家头上的紧箍咒,有时就像在你身后紧追不放的虎狼,逼着你不停地向前奔跑。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创新不可能天天发生。创新是苦练积累之后灵光乍现的结晶。①至于传统题材美术作品的创新更为困难,传统题材的内容是前人创造流传下来的,传统题材的创新首先需要的是精神内涵的提炼、升华和构思立意的新颖,再是形式美的创新。创新并非一日之功,绘画语言的锤炼须积跬步以至千里,汇细流以成江海,厚积而薄发,绘画语境的选择也是顺势而就、自然形成的。《女儿红》的创作亦是如此,从创作欲望的萌发、题材的确定、构思、构图的推敲、绘画形式的选择,自1994年到2000年正稿完成历时六年。《女儿红》之所以成功,是绍兴深厚的文化积淀启蒙了它,是丰硕的绍兴民俗风情培育了它。越是民族的作品就越是世界的,越具地方特色的作品越能为广大观众所接受。原先存在于人们想象中的朦胧的形象,经过美术创作的提炼概括与集中提高,以直观的视觉形象展示出中国美,成为人们所认同的、乐意接受的艺术形象,引起观众的心理共鸣,这正是一个艺术家、一个画家所渴望得到的成就感。
厚积修远之题材,求索当今之新意,将引领着美术创作走向成功的彼岸。
①参见毛时安《大地苍茫——中国油画与文化谈片》,《美术》杂志200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