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大风堂门人相识甚多,不下数十人,但限于大陆内地,海峡彼岸的就识知甚少,孙家勤先生是第一位。
谈起与孙家勤先生的初识,饶有趣味。10年前,在深圳关山月美术馆开馆典礼的会上,休息期间,一位文质彬彬的长者,从主席台上走下,径自走到标有名字的我的座前,十分有礼地弯腰询问:“请问您是包先生吗?”我马上起立回道:“我就是。请问您是……”他微微一笑道:“敝姓孙,名家勤,大风堂弟子,拜读了您写的有关关山月与张大千的事迹,很获教益。我代表大风堂门人向您致谢。”噢,原来站在我面前的这位谦谦君子就是孙家勤先生,张大千在巴西时期所收的门人,曾在巴西圣保罗大学获文学、艺术双博士学位。来自台北,一直想通信求教张氏在巴西的生活与创作,尤其是泼彩山水的成因,苦于不知其通讯地址,想不到见面来得如此突然,如此仓促,连回访寒暄也来不及。我问他在深圳的行程,他说明天就要随团回台北,后会有期。说完,递上了一张名片,我也回赠其名片一张,未及多谈,大会又继续进行,他回到了主席台上。
第二次见面是2002年春节前夕(小年夜),距上次见面已有七年,七年中通过一二次信,纸短言长,互致问候而已。见面前,他通过京城友人告知已来京,并留下了一个联系电话。按照约定,我拨通了他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他的千金,回说刚进屋,顺手将电话转给了他。他告诉我说,因女儿女婿的公司在北京设立了分部,他随之也来了,旧地重遊,变化很大。我问何时回台?可否约一个时间见一面?他说来去匆匆,不能久留。台北有教学任务,过完春节就要开学。他问我,明天中午是否有空,如有空,可否在西城新街口附近,找一家馆子请我吃一顿便饭?我心想,您老先生从台北远道而来,怎能让您破费,我应尽地主之谊。于是把会面的地点改在城东,改在我家附近的一家老北京饭店。孙先生一口地道的京白,我得知他生在北平,又在辅仁大学美术系求学,是地道的北京人,故有老北京饭店之选。饭店的档次不高,很普通,但对一个远离故土的游子来说,吃一顿地道的北京风味饭菜,也许比上高档次的餐厅吃生猛海鲜更有情趣。果不其然,他对这一顿价廉物美的便饭印象深刻。饭前,我们互赠书作,他赠我一本由乃师张大千题词的《追古探新——孙家勤回顾展》精美画册,我回赠一部有张氏老友黄苗子题签的《百美图》及拙著《张大千艺术圈》。
《百美图》中尚无台籍“美人 ”,大风堂门人亦寥寥无几,故请孙先生画一画自己,入盟《百美图》续篇。他翻阅《百美图》,笑着点了点头。回台后,承蒙厚爱,寄来了他的两幅自画像,一正一副,一大一小。可见认真对待。印象中的孙先生,五官端正,眉清目秀,按理说此类脸型的人,是很难夸张变形的。妙的是诙谐幽默的孙博士,一反高台讲章的庄重尊容,做起了怪脸,在眼珠子上幽了一默,翻起了白眼。更妙的是,在怪像上,他还题了一段朱墨交错,书印混杂的打油小品:
我曾是“小了了”(打括号的是印文,下同),毕生努力,希望作出几帧伟大作品,是“乾隆未览之宝”。但,瞬间就成了“家勤古稀以后渡年如日时作”,虽然仍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可已名符其实,成了“古稀赤子”。仅愿“家勤长寿”,以求作品能永存不朽,载入“宝笈四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