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富有使命感的画家,应该具有和时代一致的步伐,随时代脉搏跳动的思想,作为时代的歌手,用自己的作品去唤醒民众。在当代画坛,王西京先生就是一位这样的画家。他的绘画主要有两种类型,一类写实,一类写意。在这里,我就王西京先生写实人物画的审美元素及时代感,谈谈自己的认识。
王西京的写实人物画包括两个部分:一是表现革命领袖人物,如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周恩来、邓小平、李大钊、瞿秋白、任弼时、董必武、彭德怀、贺龙、陈毅、宋庆龄、江泽民等;另一部分是表现历史文化人物,包括屈原、司马迁、勾践、王羲之、张仲景、文天祥、李时珍、蒲松龄、巴金、李可染、柳青、川端康城、张大千、戊戌六君子、阿Q等。这些画着眼于对特定人物特定神态的描述,通过人物内在的神韵、情态及生活中最常见也最平易的镜头捕捉,抓住这些人物的风神,深刻地描述了他们朴素平易的生活情态,使画面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和亲和力。
1978年的《创业史话》,刻画了作家柳青在长安农村体验生活的故事。此画以柔韧的线条,浓重的笔墨,刻画了柳青和四个农民传神的神态。画中人物面部细腻柔和,对人物面部细节的处理符合生活原型,场面宏大,符合传统。当时画家只有30来岁,就已经具有了如此深厚的写实功底。而后创作于1984年的《远去的足音》,更是石破天惊,获得了第六届全国美展奖牌,在画坛引起了轰动。1992年,为了向党的生日献礼,他更是以惊人的意志和坚韧的毅力,创作了13幅领袖人物的肖像画,再次引起关注。2004年,画家的《春潮》横空出世,标帜出画家艺术生涯的另一重境界。在这里,画家的作品与时代合拍,以强烈的历史使命感,使思想意识和审美意识与时代合契,并以特定的审美元素及历史责任感,成就了中国当代“西京样”。
如果说最早的《创业史话》等作品,是画家扎实功底的见证;那么《远去的足音》,鉴定了画家画坛实力派的地位;如果说13幅领袖人物肖像,刻画了领袖人物卓越的风采,为他在人物画坛领军的地位奠定了基础;那么《春潮》的出现,则是中国画历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画家以白描为主的线造型,和以墨色块面为主的绘画语言,形成他写实人物画的两种风格。前者代表作有《大千观荷》、《文天祥》、《瞿秋白》等,后者代表作有《远去的足音》、《陈毅》、《李大钊》等。在画家的艺术发展过程中,他选择了后者,以线条为主加上水墨块面形成自己写实人物的主要特色。从这些画中,可以看出画家扎实的素描功底和对传统绘画的浸淫聩深。他融会中西,博约摄取,在中西文化交流碰撞的过程中,领略到传统绘画的真谛,自发地完成心灵重塑的过程。在这里,画家从古典的《八十七神仙卷》、《水浒叶子》、《送子天王图》等画中吸收创作元素,然后又从西画的光影色彩中吸收借鉴,包容互补,使断裂的传统在自己的绘画中得到整合。画家解构了原有的传统旧秩序,重新赋予传统以新的审美形式。
他钟情于领袖人物,并不是应景应时以提高自己的艺术地位,而是面对改革,发自内心的历史使命感与忧患感的体现。虽然有很多画家是以浓郁的政治色彩来成名立家的,但是在当时,王西京只是怀着对历史人物风神的敬仰与深情,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地创作了这批组画。话说回来,如果当时确乎存在以此成名立万的心态,那么他必然不会画出这么多的画作来。画家基因中的历史忧患感和社会使命感,促使着画家把自己汹涌澎湃的激情用心绘出。因为他的情怀是朴素的,没有半点的浮华与虚荣。虽然内心充满忧患,但是却有一股和悦之心。他对这个社会寄予着无限期望,在历经的磨难坎坷中,明白了生命过程中所有的荣华,只有经过坎坷与磨难才会取得。因此他坚信“苦难是人生最大的财富”。
画家以简洁凝练、朴素无华的笔墨语言,在激荡的情绪下,刻画了领袖人物的安详、睿智与平和。在画中,这些人物造型躬亲可敬,一如往常夕阳下我们心灵的安静与放松,从不会因为重大的突发事件乱了心智。这是画家给予我们这些写实人物画的审美之处,也是他对这些人物风神独特理解后的结果。
有时想很多评论文章在描写一个画家的创作时,总是把画家描写得深刻、睿智,充满激情,好像灵感来时那种冲动迫切感非常强烈。但是对于王西京来说,我认为他在创作之前,心灵肯定也是急切的,充满了对画面人物呼之欲出的渴望。然而动起笔来,心灵却是放松愉悦的,没有了丝毫的旖念。这是创作中最好的心态,只有抓住这种创作心态,才会使画家的灵魂从嬗变中获得新生。
应该说画家是成功的,他紧紧抓住心灵的密钥,打开所有让自己轻松的细胞,在画纸前面展现出自己的自在与雍容。所以,紧紧抓住这点的画家,便实现了自己的绘画夙愿,完成了对领袖人物灵魂的刻画。也因此与时代的节奏合拍,使自己的绘画成为激励人们前进的长歌。
《人民领袖》让一个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老人,出现在画面中,人物面部细腻而和悦,表现了领袖的平易。上身线条勾勒出白色的衣服和下身墨色皴擦出黑色的裤子对比呼应,稳定了画面,拓实了基础,显示出毛泽东的胸有成竹。《李大钊》笔墨朴素无华,人物情态安闲,把李大钊的文化素养和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刻画得入木三分,充满革命的豪情。《大雪压青松》中的陈毅,在梅岭之上刚刚突破国民党的重围,如山一样地坐着。画面凝重的气氛和陈毅刚毅肃穆的面容,形成强烈的呼应。人物实的处理和背景虚的布陈,强化了画面的稳固,增加了艺术的感染力。
对“刘少奇”的刻画,是站在刘少奇一心为公、深夜批阅文件的这个大家熟悉的背景中,展现了在那个是非混淆、刘少奇被迫害前夕的场景。画家以浓重的黑色背景,暗示了磨难的到来,以朱砂题字,把刘少奇对革命的热情表现出来,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戊戌六君子大家说得很多,但是抛开故事本身,我们从当时的大环境看这幅画,就明白了画家的心态实际上寄望于艺术的冲击力,来达到教化时人的目的,让大家在国家困难时期,应该具有为国为民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以此来指导我们的人生坐标。
实际上,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总是在牺牲中不断如凤凰般涅槃,在不断地历经中,寻求新的突破。王西京也一样,在他艺术的开创期,他如圣徒般不断地跋涉,不计功名利禄地寻找绘画的真谛,从不盲目。他认为“当代文化人离中国的传统文化越来越远,而不是更近。”这种忧患意识始终让他充满深沉的使命感,但是他的内心却是和悦的。因为他画面中的人物,除过戊戌六君子在那个特定时代特定环境下面临杀头的失望悲愤外,其他的作品几乎都流露出一股和悦的高贵之气。这既表现了这些画中人物的乐观精神,也反映了画家心灵的美好与纯净。
画家对人物情态的描写,没有落入千人一面的俗套中,而是根据各人的社会角色,赋予他们不同的人文情态。如“作家巴金”以白描的手法刻画了巴金读书的安详与深思;《愿世界都和平》刻画了宋庆龄一生追求真理,为了和平的心愿。画面通过她专心致志与鸽子交流,刻画出她心灵的美好。
画家善于刻画人物神态,根据人物性格特点,设计出特定环境下人物心理的转换过程,赋予画面以深刻的文化内涵与审美需要。在这里,画家从来没有仰视过什么人物,因为画家明白他们来之不易的奋斗历程。他总是站在笔下人物的角度,从他们的内心,寻求与生活相通的地方。画中人物质朴无华,非常朴素,正是这种朴素,才凸显出他们人格的高大。这是他深入生活、挖掘传统,对历史人物风神深刻理解的结果,也是他深厚文化积淀的深刻展现。从而我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年来,他总是不计艰辛地频频带画家出外采风写生。正是这种频频的出外写生,才使画家的灵魂和生活有机地结合为一体,从而产生出更大的感动。
于是,画家深刻地理解了鲁迅先生小说《阿Q正传》中这个人物的思想特点,才使这个悲剧人物呈现出滑稽、讽刺而沉重的快感。这种讽刺性,正说明了画家精神的集中和对传统文学美学心态的深切关照,也表明了画家心灵状态的轻松愉悦。鲁迅用万把字成功地塑造了阿Q这个不朽的典型形象,高度集中地概括了民族的病态和国民的劣根性。而《阿Q画押》,则把这种深刻的内涵浓缩在一张宣纸上,对小说人物给予深刻的刻画。
在《李逵探母》的悲剧色彩与《阿Q画押》讽刺性的审美情绪中,暗潜出画家心灵的富庶与繁冗,从而分解了画家思维情绪中的沉重与郁闷。这说明画家对于经营画面人物情态的把握及心灵的表述,一定已臻化境。有了这些扎实的绘画功底,画家的艺术状态才会出现而形成“两极分化,左右逢源”的艺术取向,从而在“两种样式,一种情怀”中,展露出自己超越的思想境界和审美情趣。思路的多变和形式的多样,使画家形成了自己独有的艺术格调,书法用笔使画面的写意性大大增强,写的过程中产生的快感,与画家的绘画美学深刻契合。因而在2003年,网上的一项民意调查,画家被评为“20世纪十大水墨画家”之一。
从画家的多样性中,我们可以看到画家分解、消化、反刍能力的深厚,也看到画家解构与重构的力量和理解的超越。他在分解写实时,从没有对写意放松过自己的情绪。他不断地消化着传统所赋予的人文精神,以强有力的反刍能力,调和了写实与写意的矛盾,从而把一个闪亮的自我,突现在广大艺术爱好者面前。他又在解构传统与重建精神家园中,不计余力地回应时代,并且与这个时代和解,因为这个时代不和谐的声音毕竟很微弱。
这种高度的自治、自洽精神,无疑得益于画家对传统精神消化的能力,更得力于他的睿智与细腻。这些,可以从一些小事中看出。画家是一个仔细的人,雍容有度而心思缜密,从来不轻易露过一个蛛丝马迹。就从他对一个个活动中的讲话稿来说,总是字斟句酌,反复修改,直至深刻、通顺、流畅才肯罢休。为此,一个讲话稿的出炉,几乎耗费了他大半夜的工夫,也许在活动前的头一晚,他可能只有两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但是通过这点,我们当能窥视到王西京先生的艺术情怀,理解他何以成就为世界性的大画家。为此也就明白了他为什么对历史人物风神的刻画,具有那么深刻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