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是陆抑非先生诞辰100周年。陆抑非先生在世时,他的学生很多,有工、农、兵、学、商等。我作为农民的一员,向他学习画梅花,初次为我加笔润色题签是梅花,最后在逝世前为我加笔润色也是墨梅图。因此,我那幅《墨梅图》成了陆先生唯一为我补笔题签的绝笔画。
陆先生为我加笔题签的画有十多幅。包括牡丹、柿子、竹子、枇杷、梅花等,有的给我补上石头或润色,然后题上款。我每抱一卷拙作,请他指教、批评时,他总给我拾两幅出来,仔细端详斟酌策划,如何把病态的画改好,通过陆先生的认真加笔、润色,使劣作点石成金,成了一幅佳作。
那年初次见面,陆先生脚骨损伤卧病在床,不能动弹。当我要归来时,陆先生叫师母拿几支笔、印泥,几册画集和石床……他说:“这些东西你画画派得上用场”,赠给我。在画册上还带亲切语气给我题字,作永久留念,当时他在床上硬支撑着身躯,师母蘸着墨,提交给先生,先生说:这本画册一定要题,很有纪念意义,图为陆维钊先生作的序,当时他还健在,得者宝之。
我每去杭城,陆先生一定要留我吃饭,他说:饭总是要吃的,到外面吃要花费钱。饭桌上丰盛的菜肴,陆先生不断催他的小儿子陆公让兄,常把佳肴往我饭碗上堆,要我多吃菜,到了后来,饭还是菜多了。那些年我是陆先生家中常客,喜欢聆听陆先生的教导。他一边给我的拙作补救,一边讲解如何用笔,孜孜不倦、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加笔、润色,坐坐站站上下端详,把画改好然后题上款,已是中午12点过,桌上是饭冷菜凉了。
我常去打扰陆先生,心里觉得很内疚,又因空着手去拜访先生,心情压抑也很久,也感到难为情,我这种难堪表情,被陆先生看出来了,他对我说:“我欢迎你常到我家作客,你觉得不好意思的话,我属猴,喜欢吃番薯,山上的栗子,你农村山乡这东西有吧?以后给我带点来就可以了。”这一朴实诚恳、坦荡热情的话,解除了我思想上去见老先生的包袱。
有一年我带了两支毛笋,其中一支很大很嫩很白,而未出土,我早上到杭城陆先生家已是八点多钟,当陆先生看到这两支笋时,欢喜欲狂,笑容可掬,叫我摆放在画桌上,还叫家里的佣人,把西红柿、蘑菇、大蒜芯等一齐摆上,陆先生走到画桌前开始写生,提起笔在调色盘中润在纸上来回簌簌几笔,几个鲜红的西红柿跃然纸上,接着是大毛笋两支,然后大蒜芯、花菜、蘑菇,前前后后花了两三小时,十一点多钟,佣人催着等画桌上的菜烧,陆先生还是一股脑儿作他的画。最后看看这幅画写生完毕比较满意,就题上款:山肴野蔬,诸暨倪子阳兴携来大毛笋色白嫩,一望知而为未出土者,市上罕见、画之,可自豪为大胆创新者赞之,鉴赏家以为何如,卒来春雨绵,写此解闷,陆抑非。”然后钤上了连四枚印章,后来这幅画收集在江苏古吴轩出版的《当代名家中国画全集》五十家,陆抑非第十五页。这本画集问世,陆先生已谢世了。我在杭城看到,买了一本,请陆先生的长子陆公望兄为我题签留念,他题曰:“翰墨姻缘,画家倪阳兴先生,得此画集欣喜不已,戊寅中秋,长子陆公望贺题。
陆先生是一位热情厚道、平易近人的老先生。他走了,我失去了一位父母般的恩师。备感失落,永远也得不到他的关怀、指点教导了。可他精彩的艺术永留世上,他的人品艺道如梅花一样,散发出清气,永存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