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木偶戏艺术源于汉,兴于唐,盛于宋,历史悠久。在全国多种木偶品类中,福建泉州的木偶雕刻艺术、粉彩技艺,首屈一指,素有“南国奇葩”之誉。它以精湛的技艺塑造出的优美造型,达到很高的艺术品位,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艺术价值。
闽南木偶雕刻艺术的优良传统在于形式上具有一种内在的表现力,意蕴深沉含蓄,结构严谨,线条流畅生动,形态潇洒诙谐,并善于极其精妙地刻画各种人物特性,形神兼备,艺术程式已达到高度成熟。历代雕刻家既继承唐宋以来雕刻、绘画的高雅格调,又融汇了历经千年历史文化积淀形成的一种古朴、凝重的造型韵律美,它植根于民间,经久不衰,与地域的生活习俗、审美爱好是一致的,为广大观众所喜闻乐见。
随着新中国的诞生,在“双百”文艺方针的光辉照耀下,文艺空前活跃,木偶新剧目的不断涌现,剧情结构的多样化,出现了大量需要跨越传统行当的造型,促使新一代雕刻家在继承优秀传统的基础上,不断创作新造型,以适应新表演的需要。
艺术的品种决定它的形式,木偶雕刻艺术也按照它的需要,选择装饰性较强的路。其装饰美表现在造型的夸张变化,适形美、借形美、形象线条美等艺术手法的程式追求,集中、提炼、纯化,强化是一种手段,变形夸张是一种魔力。对木偶雕刻家来说,真正肖似的实际比例并不太重要,改变脸谱的比例结构,探索结构的典型意味,在不合理中求合理,这才是木偶雕刻塑造的途径。木偶舞台,贤愚忠奸、美丑善恶、才子佳人、权贵卑贱、神仙魑魅丰富多彩,造型手法各不相同,塑造上要能把握好对象的气质和个性特征,根据各自的身份,赋予种种神奇、怪异、狞厉、威猛、奸诡、庄重、清雅、诙谐、高贵、威严、飘逸、冷傲、寒酸等气质刻画,确立最能代表个性的轮廓形态,如脸谱拉长、缩短、宽窄的上下不同、五官移位、聚散、及至借助动物特征或者荒诞古怪的结构,来强化人物个性。特征和气质的刻画又与表现分不开,喜、怒、哀、乐的眉目神情,鼻形唇态,在不同人物脸上的表现是有很大区别的。就“笑”而论,我创作西游记系列的猪八戒,八仙系列的吕洞宾,都处理成笑脸,但“笑”就不一样,前者带有傻乎乎的丑态笑,后者则以超世飘逸的笑来呈现。有欢笑、冷笑等,均需要以不同程式来表达。
为加强木偶脸部的表情和意趣,传统雕刻通常运用嘴、眼的活动结构,木偶脸部能活动,增添了许多幽默和生动。活动结构需要发展、创新,其设计和制作过程的难度较大,一方面要发挥艺术想象,确立脸谱五形的活动部位,活动时产生的艺术效应,一方面在安装时要能巧妙地运用活动结构原理,作品要灵动耐久。我创作《锺馗》时,设计了整个头额盖上下活动来遮盖眼睛,使之滚圆的眼睛感到时睁时闭,眼球能左右顾盼,加上嘴部张合,似怒颜转喜的表情,妙趣横生。在设计《白骨精》时,使武旦脸谱瞬间变白骨相,又能变相还原,这是大胆的设想,通过特技结构来完成的。我创作《太阳神》、《三头六臂》是以纯观赏品创作的,设计的活动结构很复杂,只要一按活动结构,三个头部层叠升起,五官同时活动,六根执兵器的手臂伸展,这是通过荒诞思维构设的艺术,使作品充满神秘色彩。
木偶雕刻艺术是雕刻与彩绘相结合的形式,它有别于简单的雕塑着色,也有别于戏曲勾脸。在创作上要求雕与绘并重,统一互补,通过彩绘增强和丰富雕刻的表现力和生动性,充分运用色彩和富有韵律感的脸谱花纹图案,制造鲜明夺目的传神,并具有“寓褒贬、别善恶”的用意,使人物身份更显清晰。
木偶头像制作的工艺流程是较为复杂的,它选用樟木为材料,经过开坯、定型、细雕、表纸、打底、磨平、彩绘、盖光、栽须、梳发等十道工序制作而成。纯熟的雕刻家能成竹在胸,游刃自如,结构线面生动,节奏优美,并善于刻画每个细部,彩绘运笔精致利落,花纹匀称。
时代在进步,新思想、新文化的渗入,人民生活的提高,人们对于艺术的需求也讲究丰富多彩,审美意识也在发生一系列变化,传统艺术程式没有发展将失去它的生命力,古老优秀的闽南木偶雕刻艺术也必须按照它自身发展的规律产生变化。其一、多年来艺术实践证明,木偶戏表演艺术的主流已脱离旧传统的单一严谨程式化,在艺术形式上呈多样化新格局,促使木偶造型的设计,形象思维,艺术形式处理上,虽有共性,但它同时还要具有不同模式的多样性。其二,越来越多的木偶雕刻作品脱离了表演的需要,作为独立的艺术格体,进入社会的欣赏圈,它以奇崛灵秀的艺术情趣为标准,无须戏剧内容的寓教性、功利性,在不受题材的限制下,艺术家将获得最大的自由,想象力空前丰富,凭借自己体验的幻觉、灵感的流露,创作出崭新的作品。
我从小喜欢中国画和雕刻,曾经在泉州木偶剧团担任木偶雕刻创作22年,与木偶雕刻艺术结下了不解之缘,1983年调入福建省画院为专业画家,从事中国画创作之余,有感于闽南木偶雕刻艺术发展至江加走大师之后的数十年间,其进展并不太令人满意。因此,我着手对传统作了比较全面的研究,心中常产生一种对闽南木偶雕刻艺术表现力进行创新探索的冲动,并开始了我的系统创作。经过多年的努力,创作新作品近200件,在海内外举办展览,出版了专集,以期通过文化交流来促进艺术上的进步。
总之,闽南木偶雕刻艺术是福建省在全国拿得出去的优秀艺术品种,在国际上享有盛誉。但是,当代雕刻家如果只懂得不断重复传统的艺术,这只能说是先辈的辉煌。如何突破传统旧程式,开创新风貌,还须以现代开放的眼光,广收博采,孕育变化,新颖的艺术有待我们去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