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第39版）

　　主持人：

　　谢谢梅墨生先生。这是北京画院的人物画家赵志田先生，今天参加研讨会他就不发言了。

　　孙克：

　　我补充几句，因为刚才墨生讲了一些，我稍有不同的想法。今天一楼的展品，是专为这次展出画的，周围的朋友都跟欧老说，现在流行大画，你不大吸引不了别人的眼球，那么实际上，这位老先生的小画相当不错，相当细腻精微，像他这件《双雉图》，这几个脚都画得绝对好，给我一种王雪涛的味道。《一路雄风》相对来说，就有点粗悍有余，精微不足，这只鸡的这个腿都画得有一点歪了，但是老爷子也有很精微的东西。我们仔细看画册，有一些画有崔子范的味道。在丰富性上，在驾驭色彩、用墨上，不是光恭维，我看了挺服气的。但是这些精微的地方，把握这个道还有过的地方。同样像珍珠鸡那个眼珠有的就画得很有味，有的就画得过了，所以艺术的美妙就在这一点。

　　王志纯（北京画院艺委会副主任）：

　　欧阳先生的画很大气，这也是我觉得他最可贵的一个特点。我觉得画水墨画一定要有气，画大写意一定要有大气度。欧阳先生的作品他没有太多的传统规范，也没有哪一家、哪一派的来路，就是用自己的画法，很痛快淋漓，下笔不犹豫、不凝滞，放笔直取，画自己的感觉，他是用自己的办法在画自己的画，跟传统的规范、跟各个大家没有太多的可比性。我觉得刚才墨生说的有一些意境的东西是有一些道理的，但是中国画在各个时代历史上来看，各个流派，不同地域，标准、规范都是不一样的，不是说写意画都是一个标准的。欧阳先生的画是能够成自己一格的，就是说他有他自己独立的一套东西，他表达感受、表达情感，有他自己的办法，形成了他自己的特点。你要拿别的标准去衡量，去要求的话，恐怕还会有更复杂的因素。

　　从中国画的这个历史上来看，从元代倪云林的平淡天真、直到清代四王文人水墨画，这种水墨画、文人画一直是柔弱、文气的一种标准，从吴昌硕、潘天寿到现当代的水墨画崇尚大气，这可能是二十世纪以来崇尚的一种潮流了。大家反驳文人画的这种柔弱性、文气，尽管有一些是很粗野、很豪放，但是都得到画坛的肯定。我觉得这点在当代中国画的格局当中是一种样式，一种补充，可以给中国画的发展带来启发。

　　再从欧阳先生画的题材来说，这个题材很广泛，人物、山水、花鸟都有。他对什么感兴趣他就画什么，而这也是他的一个特点。他的笔墨也很老辣，有人书俱老、人画俱老这种感觉。老年人的用语豪放跟青年人的豪放不一样，内在的感觉不一样，可是有很多自己独特的东西。我觉得这个是值得研究、值得关注的。

　　尚辉（《美术》杂志总编）：

　　非常赞成以上各位老师的发言，我们的展览和研讨会重在发现一些人。去年给我印象很深的是对王肇民、吴一峰两位过去的山水画家的历史钩沉问题，我今天看到欧阳先生的作品，再一次让我们回顾对二十世纪一些被遗忘的画家。被历史遮蔽，被遗忘有很多的原因，这个很复杂。但是今天看这个展览，让我们对二十世纪的大写意花鸟画就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我记得去年在长安论坛上，论坛的主题是“写意精神”对中国当代写意画有一个全面的认识和分析。在那次会议上我就提出来当代大写意式微的各种原因，其中我提出了三个原因：第一个就是写实绘画是二十世纪绘画的主流，写实绘画和中国的这种写意绘画、意象绘画是否一样？写意性增强了，在某种程度上也削弱了他的写意性、意象性。

　　第二点，因为我们要用造型艺术表现现实生活，这种艺术主体的创作心态它必须是入世的，和传统的文人画、中国画避世的心理是不一样的，在整个二十世纪现代性的转型中，要转变成一个入世的心态。大写意文人画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画家艺术主体孤愤个性的一种反映。很显然，这个意带有很强的个人抒发的色彩。

　　第三点，我们现在都是用电脑、键盘，在二十世纪我们用硬笔书写代替毛笔书写，很显然毛笔已经远离我们今天的生活，而大写意最重要的技术支点，它所有的含量是通过书法性的笔墨去实现的。今天看了欧阳笃材先生的作品，他出生于1920年，生长的年代是处在二十世纪中国美术一个转换的时期。今天看他的大写意作品的时候，能够为之一振的原因，也许在某种意义上他是相对封闭的，但相对封闭也远离了对中国画大写意画发展不利的地方。我看到他的介绍，十之六七是处在颠沛流离状态的，这种颠沛流离我想不仅是他生活的颠沛流离，也是他的一种心态、对艺术追求的一种颠簸，这种东西它能够有一种孤愤的精神，有一种大写意的内在张力在里面。刚才在展厅里面我也有一个误解，他用了很多板刷式的大笔头，似乎对中国画用笔的东西体现不出来。看了他的画册以后，相对比较全面地了解了一些他后半生的创作成果，我觉得他对书法的理解还是非常深入的。早年学颜真卿，后来又受到王铎、何绍基等人的影响。他书法线条的质量、使转的力度，和我们当代很多画家相比，很多人还没有达到。他在书法上和传统书法、传统文化的这种承传性是非常紧的，这样就解决了他的大写意的笔墨语言的质量问题。

　　第四点，他虽然在南京上过南京艺专，接受过一些西方现代艺术的影响，但是从根本上来说，他更多保留的是传统绘画“传移模写，应物象形”的那种传统的把握形象的一种方式，而很少受到写实造型的影响。所以从他个人的遭遇来说，他被蒙尘于今天的社会之中。但同时也成就了他的艺术个性和大写意的表现。实际上二十世纪的大写意画传统，我觉得还是金石大写意，是由吴昌硕所创造的一种传统。刚才大家谈到了很多像齐白石、潘天寿、李苦禅等大写意花鸟画家，主要是金石大写意，从这样一个技术支点上传承下来。今天看到欧阳先生的大写意有一部分有金石的味道，书法也有一定的金石味道，和吴昌硕有一定的联系，但又并不完全是。我觉得他在大写意中另辟渠道，比如他用了比较多的侧锋，用了很多水墨、泼墨的方法等等，这个是吴昌硕的大写意所没有的。刚才墨生兄他说“致广大”很好，“尽精微”不足。“尽精微”实际上从吴昌硕这一系列的大写意过来，他是对形象把握得比较紧，还没有像欧阳先生这样用泼墨的方法，用锋的方法。从这一方面应该说在一定意义上，欧阳先生在大写意方向上，在二十世纪的今天来说，是一种另辟蹊径。当然并不是说大写意就是一味霸悍，一味霸悍是潘天寿用了别人的话，一般带有讥讽的味道，潘天寿也并不完全都是霸悍。大写意难就难在不是光大、光写，难在能够表现大写意的同时，在有相当写生、写实的基础上的大写意。是在有法之中的无法，是一种规矩之中的放，在一种度的把握中体现出一种放，体现出一种艺术主体放的个性。我觉得难在这个地方。

　　所以今天看了欧阳先生的一些作品，特别是画册中的作品，我觉得比展厅中的更精彩。画册当中主要展现了他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的作品，其中个别是他70岁末年创作的作品。可惜的是，今天我们才能够认识到的这位高龄画家，就这本画册来说，对他的画路历程了解得不够充分，对他的个人经历也了解得还不够充分。所以利铭兄做了一件好事，在北京画院做这个展览、研讨会，让我们对欧老先生的画有一个初步的了解。在美术界对他了解的人就更少了。所以我觉得这个宣传、展览是对他进行推广的一个开始，我们还寄希望于能够对欧阳先生有更多的了解，对他早年的书法、绘画，对他的画学路径、师承关系的了解，能够更进一步地挖掘和研究，这样让我们可以更深入、更深刻地来了解欧阳先生在二十世纪、在今天，他在大写意花鸟画上有多高的艺术成就。很显然我们今天这仅是一个开始，我们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在大写意花鸟画逐渐式微的今天，能够看到欧阳先生的作品，让我们来回想一下中国画，特别是大写意文人画在今天的价值，以及以后如何去发展和继承，都很有意义，谢谢。

　　主持人：

　　最后我们请艺术湘军齐白石先生的弟子，也是我们画院的资深著名老画家娄师白先生做最后发言。

　　娄师白：

　　我今天来参加欧阳先生的展览，其实也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的。因为我们是同乡，另外一方面他也是写意画这一派的。刚进展厅的时候，我就感觉他的画很有神。尤其是一幅比较突出的钟馗画作，这个在写意的人物画里面，称得上“新作”。他的胆子大，把神表现得很好，这幅画给我的印象很深刻。

　　其次，我感觉他是继承八大以后的一个新发展。他的书法意境和题跋，都令人深思，不单是这个画的表现，而且它能够启发人很多联想，有些作品的内涵是很丰富的，很感人，这一点我体会很深。

　　我今天头一次看见欧阳先生的作品，对老先生的了解还太浅，单从我这点儿观感来看，我觉得在近现代的绘画里面，他这样的创作方法还是一种传统基础上的出新，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主持人：

　　欧阳先生实际上重操画笔的时间，应该是30多年了，他的 “小题材、大格局”，“具有湘土情调”，包括“传承方面的贡献”，以及“在艺术方面给我们提出来的各种启示”，对我们今后美术界的工作，在拓展方面都会有所启示。对我们北京更加广泛地联络全国各地的画家到北京来，利用北京这个平台进行交流、切磋、进行互相的渗透和容纳，我想一定会有很多的帮助。

　　对我们北京画院来说，开展这种公益性的事业，对画院的推进和发展也是一个促进。刚才欧阳老师还感谢我们，我们北京画院应该要感谢湖南人，因为北京画院的第一任院长是齐白石先生。换句话说，如果没有齐白石先生这个资源，没有这个资源继续滋养北京画院或者是浇灌我们这块沃土，它的发展也会受到很大的局限。所以在这里我代表北京画院和主办单位，对湖南产生了齐白石这样的大师，我们有这样的院长，为我们中华民族创造了这样伟大的艺术，表示感谢。在湖南又出现了一支相当庞大的写意队伍，能够延续我们二十世纪以来写意的主流文化，具有借鉴和推广的意义。

　　在这里除了对我们前辈的感谢，也要感谢欧阳老师给我们北京画院送来的这份资源，增加了我们的人气，给我们带来了广阔的联络平台。我想欧阳老师以你现在的年龄，如此健康，第二次、第三次再来北京举办展览也是不成问题的，祝您健康长寿。

　　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