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利奥奈尔·费宁格(Lyonel Feininger,1871―1956)的作品中,奇特的几何结构组合和它散发的抒情气质总是极大地吸引着观赏者,它是理性和感性的矛盾体,正是这种矛盾让人无限痴迷。
费宁格最早以漫画、插图画家出名,这是迫于当时的经济条件,他需要有一份工作来维持生活,于是便给报刊画漫画和插图。他曾为德国、法国和美国的多家报纸杂志工作,这一段经历在他后来的绘画创作中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1906年,他到了巴黎,开始研究凡·高和塞尚的作品,同时,马蒂斯的艺术对其影响颇大。1911年,他再次来到巴黎时,正是法国画坛掀起革新浪潮,他结识了很多立体主义的艺术家。立体主义风格对费宁格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费宁格的绘画也由此奠定了立体主义的基调,那各种变异形式的处理手法,贯穿了他的余生。
费宁格的立体主义迷人之处在于一种在秩序和规则中的广阔之美,在几何图形的组合中,展现出的一种理性的图式,却能引起观者无限的遐想。他的《格尔梅罗达》系列作品具有鲜明的立体主义样式,表现出极为严谨的结构。但仔细看来,可发现费宁格在规则和均衡中有他更广阔的自由度,无论是几何图形的组合还是色彩的搭配,无论是结实的线条还是柔和的色彩,介于浪漫和表现的情调之间,超越一般的装饰,却犹如一篇抒情诗歌般委婉的传情达意,没有剧烈的激情,有的只是敏感般微妙的确切形式,整个节奏在他的手中处理得格外自然与和谐。那画面或许是某场景的定格,也可能是一记忆的片断。费宁格赋予了立体主义极大的浪漫和抒情,并包含了表现和抽象的精神,这是他作品永恒的魅力。
费宁格作品中那无法涣散的浪漫和抒情,正是表现主义倾向的表现,而这分抒情和他从小的学习背景有着至关的联系。费宁格出生于一个音乐家庭,父亲是一位著名的音乐家,他从小就开始接受着系统的音乐教育,并被期望成为一位音乐家。9岁便开始在纽约学习音乐,16岁时父母就带他到德国拜师学习小提琴,因此费宁格最初是带着音乐家的梦想步入艺术世界。虽然他最后没有选择音乐,但是他的音乐情怀却在绘画中真情流露。清晰的线条、分明的层次,俨然一首赋格曲,他将音乐中赋格的基调转变成绘画作品中理性的冷峻。作为一位从小接受音乐熏陶的德国血统艺术家,巴赫的赋格绝对是他极为熟悉的旋律,甚至是渗入他血液中的精神。于是,在他的作品中同样可见有序规则下的丰富性和层次感,将音乐中的精神以绘画的形式表现出来。也许是他认为绘画能更好地体现这种精神,所以他最终选择了绘画,而放弃了音乐。
还有一段经历不可忽略。1918年费宁格结识了建筑师瓦尔特·格罗皮乌斯。于是,在1919年包豪斯学院成立之初,作为第一任院长的格罗皮乌斯,聘用费宁格为教师。直到1933年解散,费宁格一直生活于魏玛。在包豪斯的任教期间,他教授立体主义和未来主义的绘画形式与思想课程。研究两者绘画思想的过程,对他的绘画创作产生一定的影响,也将他的绘画引入了一个抽象的世界。晚年,他的作品摆脱了严格的几何图形,多了一分自由,他在谈到这段时间的创作时说:“在强调色彩的同时使用线条,以便获得气氛和富有表现力的空间。”这分自由,是他对结构的不懈坚持而得来的真正解放,是一分心灵深处的纯真释放。在20世纪50年代的纽约,这分纯真在纷繁复杂的现代城市中,显得格外重要和独特。
从费宁格的绘画发展历程看,最初的浪漫和抒情逐渐倾向于稳定和凝滞,尤其是后期的作品中没有了早期的潇洒,而多了一分简洁、冷峻。但费宁格的作品始终拥有的是一分纯净的气息,保留了一分难得的纯正。无论画面结构多么复杂,他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优雅,稳定性从未动摇。而他作品独特的色彩,给画面增添了一分不可多得的忧郁气质。或许是这分神秘,让人万分神往。
在美术史上,费宁格被归类于表现主义的行列,但其绘画中的立体主义因素仍是不可忽略的重要部分。可是,讨论费宁格属于立体主义还是表现主义却没有任何意义,头衔永远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他绘画中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