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稿的诱惑
□罗 辉
尽管郭舒是科班出生,然而他进入艺坛的姿势始终是未完成的草稿。而这未完稿姿势,又总是以其独有的魅力,给予我非常强烈的“不安分”感觉,是这样深深地吸引着我,使我常常惊叹不已。
让我们可幸的是,郭舒从来也没有动摇过对艺术的一片挚诚和不懈追求,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仍然保持着一个为艺之人的执着真诚与横溢才情。我总觉得:凭他所具有的敢于挑战自己不断开拓人生领域的气魄和胆略,我们就不能不产生对其不安分性格的审美意义的苦苦追寻,不能不对一个受传统濡染多年又身处社会大变革时期的书画家作真诚的面对,从而不能不对“继承与创新”等一系列在画坛争论不休的重大课题进行重新审视。我敢断言,郭舒正是在用喜新厌旧的手笔书写着艺术人生的未完稿。
自然,郭舒也同样以喜新厌旧的笔墨游于艺,他的书画作品甚至于他的山水游记,总是以强大的审美冲击力撞击着人们的视觉,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独特风致。这风致大体缘于他丰富多彩的人生阅历和“一意孤行”的艺术理念。郭舒常常说,做人要肝胆义气,但为艺须喜新厌旧。他不仅以此向“狐朋狗友”们理论,尤为可贵的是他还以此为座右铭切实加以实践。早在十几年前,他就曾自刻“喜新厌旧”、“无中生有”两方闲章。打从那时起,我时时都在关切他刻意创新的审美心态和为艺姿势。纵观他不同时期的作品,不管是书法还是写意山水,都无一不让我感觉作者的不安分,似乎他始终都在完整地诉说却总是没有说完。
展读《秦时明月汉时关》,我为那弥漫在画面上的历史穿透力而深深折服,那粗糙的笔触所皴出的山,那细腻的线条所勾勒的关,那黑黝黝的天空以及那由弦而轮的明月,它们到底在细语什么,是秦始皇的强悍,还是汉武帝的雄风,抑或是老子出关、昭君出塞?站在画前,我不由一声“马驹过隙,逝者如斯”的喟叹。站在《雅鲁藏布》四屏前,我根本无须追问那山那水是不是雅鲁藏布的,却十分留意那有心无意地贴在山水间的佛塑、经幡和面具,于是我总觉得,郭舒不是在真实地描摹什么,而是在用中国传统的笔墨功夫和现代电影蒙太奇的视觉手段,营造着一种传情达意的浓郁艺术氛围,满怀深情地倾诉着对藏禅文化的独到理解和个性思考,充盈着对藏禅文化神秘气息的钦敬之情和神思之意。郭舒的新作《天台秘境》是一幅读来令人惊叹的力作,他一改勾勒皴擦点染敷色的画风,通篇水墨泼洒酣畅淋漓。充分体现了作者对中国画笔墨的驾驭能力和造型能力,冥冥中佛禅儒意跃然纸上,与《雅鲁藏布》的意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赏读郭舒的小品山水,那山还是那山那水还是那水,不过只要靠近品味,逸笔草草间所洋溢着的书卷气,已将画面氤氲的那山已不是那山,那水也已不是那水了,却别是一番古朴雅逸云淡风清的韵致。
郭舒明白用点线面构筑其形质的中国画,始终都是以未完稿的神秘形象而独立于世的。也正因此,它才有不尽的诱惑。郭舒正因为这沉积着中国文人灵魂的艺术形式所不能自已,才不断地在这古老的艺术殿堂中徜徉甚至耽溺,但他总是企图自觉地冲出这圣殿的樊篱,去开辟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地。他虔诚于书法艺术营养的汲取,潜心于文史哲典籍,努力实践“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信条,都是为有效把握流淌着中国文人血液的中国画这一艺术形式,都是在寻求着一种对历史对人生对世界的理解及对这份理解的表达自由。自然,郭舒正是被这种理解和表达所诱惑着,所以,他的画总是未完稿,恰如一向未完稿的中国写意画,恰如他不安分于一种程式化的性格,恰如他强健的生命力和鲜活的艺术创造力。
未完稿就是未完稿!郭舒的作品这样肯定地告诉我。既然是未完稿,必然蕴含着需要完善和充满血性的两重性,这种近乎悖论的矛盾统一才使艺术有了它固有的诱惑力量,才使古今中外的为艺之人获得了为之倾倒全力创造的动力源泉。具体对象于郭舒的书画作品特别是绘画作品,如何使技进乎道,从而达到技道相生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应该说尚须时日磨练。但我们欣喜地看到郭舒“以思想驾驭笔墨”的风格正在日趋成熟,宛若他已驾轻就熟地领导着的市青年美术家协会。为此,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郭舒一定会在不远的地方,在“为有源头活水来”的池塘边,在肃穆庄严的艺术灵庙旁,倔强地树起一竿真正属于他个人的“艺术经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