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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11版:鉴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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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3月15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艺术鉴定中辨真假的中国式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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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欣信
  提要:中国是讲究人情的国度,当鉴定遭遇人情世事,简单的事情就变得复杂,这也就对正常的鉴定真伪增加了难度。这一类情况自古就有,有的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影响到对书画作品真伪的判断。在当代的市场环境下,因为艺术作品背后牵涉到的是现实利益——鉴定家涉及人情、金钱等关系,所以不愿意作结论,甚至充当了造假者的“马前卒”,导致了对书画作品真伪的判断无法正常进行。这是艺术品市场打假无法彻底贯彻的重要原因,也是当代艺术市场造假者猖狂、赝假作品泛滥的一个主要原因。    

  中国书画艺术在鉴定技术方面难度颇大,这由中国书画的创作特征所决定。以往的鉴定多凭经验判断,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高科技被越来越多地运用到书画作品的做伪中,以致传统的一些书画鉴定技术难以应对,这为人所共知。但还有另外一种难度,对于书画鉴定以及书画市场影响不小、由来已久,却较少被注意到。这也是短时间内无法控制与衡量其危害的一种,由中国社会的特征决定,因此可以说是鉴定的中国式难题。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呢?那就是人情世事对于书画真伪判断的影响。中国是讲究人情的国度,所有的事情都笼罩在这个传统风尚之上,它有有益的一面,也有许多的负面影响,在民主、法制社会逐步健全的今天,更显得突出。所以中国书画艺术的鉴定中,最难的一种情况:明知真假而道不得,从古至今,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

  从华南虎照的鉴定难说起

  近半年来,一个影响广泛的华南虎照片真伪事件,迟迟得不到解决。虽然与书画鉴定无关,却能真切地反映出在中国大地上,判真伪、定优劣是一项多么困难的事情。

  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的华南虎照片事件,卡壳在照片的真伪鉴定上。虽然有机构以及专家已经给出了鉴定结果,但是当事人双方仍然各据己见,毫不松口。只好等待国家权威部门的二次鉴定。从“镇坪华南虎照”受质疑之日起计算,长达四个多月的时间里,民意汹涌,但“华南虎照”的权威鉴定一直不能开始。

  凭借常规想象,相比较于传统书画的鉴定,依托于科学技术的现代照片鉴定应该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在中国,也绝不是没有部门,没有能力来解决这样的事情。陕西省林业厅最初委托的鉴定机构是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但该鉴定中心不肯接受委托。此后,陕西省林业厅又找了几家鉴定机构,结果却是“没有权威鉴定机构愿意沾这个事”。为什么一件明白而又简单的事情,如何就形成了如此复杂的局面?

  上世纪90年代初,吴冠中状告上海朵云轩和香港永成拍卖行上拍了署名为吴冠中的《炮打司令部》的假画,最后的根据就是笔迹鉴定的权威部门——公安部第二研究所的鉴定结论,法院裁定作品为赝品才结束官司。

  此外,张大千《仿古谷山水图》真伪之争,双方以两大鉴定泰斗谢稚柳、徐邦达各执一词。争执日久,引发了买方与拍卖行之间对簿公堂,可见其鉴别难度之大。至谢稚柳去世后,案件依审判监督程序为最高人民法院提审。最高法院组织包括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主任委员启功,常务委员刘九庵在内的,全国10余位专家才一致认定该幅作品为赝品。从而解决了官司的关键问题。

  华南虎事件中,复杂的人情世事在这事情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有关官员就明确说:之所以不愿意接受委托,原因有多方面。最直接的原因是鉴定机构的主管领导态度谨慎,不想惹麻烦。因此导致虎照二次鉴定目前陷入僵局。尽管我们相信,华南虎照片的结果最终将大白于天下,以告慰民心。但是,时至今日,华南虎照片事件久拖不决,其本质再也清楚不过了,它反映的是一种面对科学时的“中国特色”。体现在华南虎照上的,就是“人情大于天,特权大于科学”。人情大于天的情况是,照片的拍摄者周某说,“我可以拿我的人头担保,照片绝对是真的”,而一口咬定照片为假的那位科学家傅某,称自己“以一个从事植物研究20余年的权威科学家的身份,敢以脑袋担保照片有假!”

  特权大于科学的情况是,作为当事人、被质疑的对象,在鉴定中一方面要回避,一方面不能提出无理要求。鉴定只关乎专业水准和科学性。在华南虎事件中,中国摄影家协会数码影像鉴定中心、华夏物证鉴定中心等六方专家的鉴定得不到认可;国防科技大学两位教授与五位研究生共同研究并撰写论文《“华南虎”照片的摄像测量研究》鉴定也得不到当事方认同;“神探”李昌钰的两次判定“周老虎”造假,同样也得不到认可。如此以来,几乎可以等同于搅浑水、不认账的伎俩了。

  如此一来,难怪没有机构愿意接受陕西林业厅的鉴定委托。因为,首先是鉴定决定人头,而这个事情本身又是不足以杀头的(从触犯法律的角度来说),无论是“真”或者“假”哪一个结果,都会因这个结果而可能要了一个人的脑袋。当一个简单的鉴定人命关天,哪一个鉴定机构愿意去趟这样的混水呢?其次,当事者无疑为鉴定设置了重重难以解决的障碍。如此的鉴定,才叫鉴定之难,难于上青天。于是,本来是简单的鉴定事件,就变得复杂化。

  艺术真伪鉴定中的人情世事

  在现实中,这样的情形无时无刻不影响着艺术收藏中的中国书画鉴定,这是一股汹涌的暗流,不常见却影响很大。只是,在“华南虎”照片的鉴定事件中,鉴定决定一个人的脑袋和一群人的官职、颜面;在日常的书画交易中,鉴定无时无刻不牵涉着利益。当代书画的交易中,尤其是一些低层次的拍卖和地摊式的书画交易中,假货、赝品泛滥得不忍卒看,前几年,随便在一个城市的古玩市场,能找出几百幅《清明上河图》来,真的就没人看出来真假吗?我们的鉴定力量那么薄弱吗?当然不是。

  或许,对于许多的有眼力的书画鉴定家来说,多数情况下是“眼前有景道不得,人情世事起推委。”谢稚柳、徐邦达两位关于《仿古谷山水图》的真伪之争结束后,有文章分析认为,“如果谢稚柳先生多活两年,或者南派书画鉴定家入主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的话,本案将很难有如此定论。”在现实的书画交易中,常有这样对于赝品处理的方式:“在买家收到作品××日之内想退、换,卖方对作品的完好程度及其相应的方面又无疑义,并须经两位或两位以上国家级书画鉴定专家出具书面鉴定意见,认定该作品为赝品,方可退回该作品。”首先,作为书画交易的双方,通常情况下,售出方常常是拍卖行、画廊等等的机构,而买入者常常是个人。两者力量不对等。对于许多鉴定专家来说,常常与这些机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多数情况下不愿意得罪这些机构,因为一纸鉴定书,对于拍卖行、画廊的声誉影响很大,就可能砸了一个群体的人的饭碗。顾虑到这些,鉴定家一般不愿意公开地去判定书画的真伪,不是鉴定家没有能力,而是主观上不愿意鉴定真假。

  其次,所谓国家级鉴定专家如何确定,也难以实现。当年,杨仁恺和谢稚柳、启功、徐邦达、刘九庵、傅熹年和谢辰生同为国务院成立的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组成员,具有很高的权威性,外界称之为“七人鉴定组”。而如今,七人之中已有五人相继去世,徐邦达也已力不从心,唯有傅熹年尚在从事文物鉴定工作。“七人鉴定小组”已经成为历史,谁又说得清谁是权威而且是国家级的呢?所以,所谓强调国家级,其实如同华南虎照事件中的当事方一样,书画作品出售方无形之中设置了障碍。艺术品市场打假喊了多年,声音也可谓响亮,但是无法实施,其实售假者本身也深谙此道,因此坦然从事,中国传统书画鉴定的困难性,也被渲染得神秘化,因为这也是搅浑池水的办法之一。从而造成当代艺术市场造假者猖狂、赝假作品泛滥,而无法有效地约束和治理。

  更有甚者,在人情、金钱的作用下,鉴定家甚至是国家级的鉴定家,充当了造假者的马前卒。违心地在一些假的书画作品上题签画押,欺骗后来人。所有这些,都不涉及书画鉴定的能力问题,而是人情世事问题。总结起来,这种事情往往涉及两种情况,一种是面子问题。如著名的《富春山居图》的真假问题,就因为涉及乾隆皇帝的面子,而数百年蒙冤。辗转经过多人收藏的《富春山居图》在乾隆时候被征入宫,乾隆皇帝见到后爱不释手,把它珍藏在身边,不时取出来欣赏,并且在6米长卷的留白处赋诗题词,加盖玉玺。没想到,第二年,也就是1746年,他又得到了另外一幅《富春山居图》,也就是黄公望作作《富春山居图》的真迹,因黄公望完成此图后赠给了无用上人,因此后世称《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两幅《富春山居图》,当然一幅是真,一幅是假。其实,乾隆早先得到的那一卷《富春山居图》,也就是那幅最著名的假《富春山居》,后世称之为子明卷。子明卷是明末文人临摹的《富春山居》无用师卷,后人为牟利,将原作者题款去掉,伪造了黄公望题款,并且还伪造了邹之麟等人的题跋,这一切都把乾隆帝蒙骗了。

  现在看来,子明卷仿制的漏洞并不难发现。元代书画上作者题款都是在绘画内容之后,而子明卷却将作者题款放在了画面上方的空白处,这明显不符合元代书画的特点。乾隆帝的书画鉴赏水平,是否能看出这些漏洞不得而知,但这卷后人仿造的《富春山居》子明卷,被他视为珍宝时时带在身边。而且真迹无用师卷的出现,也没让他推翻自己的错误判断。他一边肯定地宣布无用师卷是赝品,一边又以不菲的价格将这幅所谓的赝品买下。理由是,这幅画虽不是真迹,但画得还不错。为此他还特意请大臣来,在两卷《富春山居图》上题跋留念。来观画的大臣无一例外地歌颂了皇帝热爱艺术、不拘泥真伪的广阔胸怀,可谁也不会点破:这幅画它本来就是真迹。在梁诗正、沈德潜等大臣的附和下认定后者是赝品,编入《石渠宝笈》次等并命梁诗正书贬语于此本上。正是因为真画进了宫,乾隆觉得特别没面子,他在真画上题字示伪,故意颠倒是非。在乾清宫里,《富春山居》真迹被静静地存放了近200年。20世纪30年代(1933年),故宫重要文物南迁,文物停放上海期间,徐邦达在库房里看到了这两幅真假《富春山居图》,经过仔细考证,他发现乾隆御笔题说是假的那张,实际是真的,而乾隆题了很多字说是真的那张却是假的,推翻了先人的定论,还了它一个真实的面目。

  中国艺术品收藏历史悠久,伴随着真真假假的问题一路走来。鉴识之难,难于上青天。鉴识之玄,玄之又玄。为长者讳,为尊者讳,“人情”是困扰鉴识的大敌。文物艺术品的价值当然不能以真假来作绝对的区分,现今流传的王羲之墨迹名帖,只有唐宋等后人的临(摹)本,许多作品价值依然连城。但是,真假无疑是明确的,是非此即彼的,没有模糊空间。

  在当代,书画鉴定更多地是涉及他人的利益,鉴定家不愿意出手伤人,这在当代的拍卖中情况最为普遍。因为,远的如明代的书画家文征明,近代如启功,都对自己的伪作持宽容的态度,甚至伪造文征明假画的人,要文征明在假画上题字,他也照题不误。在这种情况下,鉴定家如果雷厉风行,见伪而杀,似乎就太不通“情”、“理”了。文物收藏鉴赏判定的尴尬和混乱,是一时难以缓解的问题。而蜂拥而至的新收藏家们,由于缺乏经验,认同伪艺术、劣艺术,这是中国文物艺术收藏悲哀的一面。时间一长,扭曲了形象思维,噱头抄作艺术丧失了是非界定,假作真时真亦假,高利驱使把收藏家塑成文物商人,各有各的生存之道已成自由国度的正常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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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报 鉴藏 00011 投鼠忌器 ■潘欣信 2008-3-15 48256DEA008181F54825740A002E891D[]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