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喜欢古琴,抚琴时那种物我两忘的入境,跟他陶醉在戏曲吟唱间的痴情有一拼。看到他近阶段的戏画,墨彩用得越来越少,倒是回归了水墨的本源,可是,戏台上的人脸也混沌起来,多了一些对道具摆放和衣袖飘曳的着力,画面中,戏曲本身的重要性被抢眼的看客身影所替代,命名也不再是用折子戏曲牌,突出了台上举手投足和台下全神贯注之间的互动,这跟他对古琴的理解可能颇有因缘。听戏时候的入神,画戏时候的肆意,到了陈九笔下的水墨世界,画面上强烈的视觉冲击力,都化作艺术家对世态百味的爱憎忧喜,这一批新作借虚事指点实事,托古人提醒今人,虚内求实,实非为实,虚非为虚,虚虚实实,真可谓古月照今尘,今朝是何夕。
陈九的戏画很从容地将繁华落尽后的平平淡淡,用浓淡晕染的水墨笔触挥洒得淋漓尽致。仔细读他的作品,还是那几出老戏,人物却愈见飘逸,从浓墨重彩到影影绰绰,黑的是形,灰的是影,大片的留白背景上,又出现了几抹艳妆,看不清贵妃醉后的脸,却在曼妙里窥伺到那不安分的魂。伶人身怀绝技,头顶星辰,去践履粉墨一生的意义和使命。也正是这一种积极介入的历史责任感,让陈九的戏画突破“戏台”来到人间,台下的观众成为陈九戏画的主角儿,台上的演员如同魂魄般萦绕盘旋,视觉上的冲击不再停留在纸面而是直指人心,那些将自身替代到角色的他者,这些把角色化为怜惜羽翼的伶人,构筑成了世间百态风情万种。
在以“做戏——看戏”为主题的戏画系列中,陈九真的已经不再单纯地描绘舞台上的婀娜多姿,他在创作的瞬间,和千百年来演绎的中国戏曲文化融为一体,恒古飘来的咿咿呀呀,在看客的叫好声中显得魔幻起来,虚实间吐纳着灵魂的寂寞出口,真真假假间多了艺术家追寻精神家园时的执著守望,看戏的人都先入戏后出神,戏散了,悲喜中的世态炎凉,让陈九在画中倾诉出一分暖暖的人性,那些没有脸的灵魂在宣纸和水墨的渲染下,显得如此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