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弗洛伊德以理性的精神揭示了人类的另一个潜在世界的时候,他可能没有想到,他打破了西方传统的哲学和宗教观念,将人的世界一分为三:精神的、现实的与潜意识的。这不仅将人类对世界的认知向前大大地推进了一步,更重要的是,对人类个体来说,它增加了每个人对自我的重新评价和再发现的可能,也因而提升了人的主体性价值。
很难说鲍凤霞的自我重新评价和再发现是从何时开始的。按照她自己的说法,欧洲之旅第一次开启了她内心深处对艺术的深刻感受,使她在西方艺术的海洋中渐渐地重新发现了自己:“它引燃了我的艺术欲望之火,在我的心中,我的梦中才有了色彩,我的细胞中有了艺术,我生命的艺术之门才被开启,对艺术有了来自于内心的向往!”但这只是对深埋于她内心深处的艺术种子的重新开启,而这个种子在她的儿时就已种下,并在以后的岁月中不断得到滋养,最终在条件许可时破土而出。这让我们想到艺术教育之重要性:艺术不仅赋予人以现实感悟的灵性,而且还可以激发起人们追寻梦想并进行自我表达的欲望。
就像弗洛伊德所揭示的那样,人的现实表达在经过多重附遮物的遮蔽下被蒙上了重重的尘埃,甚至人在表达时也因理智的约束而常常言不由衷,唯有在梦中,人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和自我无碍的呈现。就此而言,鲍凤霞的油画从一开始就是对她梦中的幻境的追寻,她在她的这种幻境之旅中将梦想和对现实的感悟相融汇,通过率真的笔触和意象性的造型将其细腻的情感和对世界独特的认识如涓涓溪流般地汇聚并流淌出来,形成一个富有美感的梦幻世界。
目前,鲍凤霞的油画是从三个方面来展开她的幻境探寻之旅的:《风姿系列》、《圣洁系列》和《迷幻系列》。作这样的划分,并非说她作画的一开始就具有了明确的指向和目标,恰恰相反,她的作画总是无目的的,甚至面对画布的时候,她还根本不知道在她面前将会出现什么。她的作画过程就是一个探寻和搜集记忆的心灵之旅,所有的形象、形式、色彩、构图和笔触都潜存于她的“记忆”之中,她在不断挖掘这种“记忆”的过程中寻找那个隐逸的自我,而这个自我在她来说是未知的。也正因此,才构筑其画面的丰富性和不可预见性。
在题材上,鲍凤霞的作品主要分为花卉和建筑风景两大部分。也许是一种必然,这两个方面恰构成了女性情感中两个不可分割的潜意识依恋与想象:家的归依和天然的浪漫情怀。而这些在鲍凤霞那里都被她演绎得纯洁而率真。《迷幻系列》把我们引入了一个空寂、纯净、有如童话般的世界。那些奇异的建筑虽似曾相识,却具有迷幻般的魅力:稚拙的造型、单纯的色彩和可感而不可及的空间。或许这就是鲍凤霞对她心目中的家的想象?还是在潜意识中那种对其精神家园的不断探寻?她在画面上一再演绎着这样的景象,而每一次都会令人感到诧异和惊奇:它们是相同的,因为其中都充满了温馨、放松和安宁;但它们又个个相异,因为在每一个空间之中都可能发生不同的故事,而这些故事同样是未知的。
女性的想象总是充满了浪漫的思绪,鲍凤霞所营造的这种幻境般的空间正是浪漫的故事发生之地,或许这也是我们的期待。但在鲍凤霞的心里,浪漫不仅仅是一种际遇和期待,而更是一种爱的冲动,是心中隐藏着的一片纯洁的净土。她的《风姿系列》和《圣洁系列》正是这种爱的表达和释放。无论是《风姿系列》的浓放和多姿,还是《圣洁系列》的含蓄与婉约,处处洒落着爱的光芒,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温馨和激情,是经历了含苞后的怒放和品味。她以不同的造型和笔法来诠释着同一种意象:有的艳丽而奔放,有的轻盈而婀娜;有的孤芳自怜,有的迎风摇曳,变幻出绮丽的景象。
鲍凤霞的表现是无目的的,她不过是在依自己的性情不断追寻着一个未知的幻境,一个充满了爱和家园的梦,但也正因此她的画也无拘无束,由此展现出她毫无羁绊的天性。而这种充满浪漫情怀的爱的情感与家园意识有机地糅合在一起,从她心里源源流出,构成了她那美丽而虚幻的世界。她倘佯在这个美丽的幻境之中,不断追寻着一个美丽的梦想——轻些吧,别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