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西方美术史的写作,往往要囊括从起源直至现代的所有艺术。面向如此浩淼深邃的艺术世界,对大多数没有系统读过美术史的读者而言,可能会因书中的理论太多、插图陈旧而变得兴趣索然。那么,运用深入浅出的文笔,避免繁多的专有名词、日期和风格排序,与直指心灵的人类第一流伟大艺术品作一番纯美而又亲切的对话,是多么难得的心灵之旅啊!如今,越来越多的中国人有能力走出国门,驻足于卢浮宫、大英博物馆等高雅的艺术殿堂,但西方美术中也确实有一些作品并非都那么容易接近,所以需要通晓西方经典的美术史家们,引领读者徜徉于西方美术的广阔天地。
著者先以“感受心灵之美”开篇,向读者阐述了艺术的旨意与承担的文化奇迹,使读者在未进入美术欣赏之前就有一个相应的知识准备,并开始艺术与心灵世界的思索历程。然后,著者选取感人至深的古代希腊与罗马美术、文艺复兴“艺术三杰”和新古典主义美术等娓娓道来,令读者有“如沐春风”般的酣畅淋漓感,同时又与著者细腻真挚的艺术感悟产生强烈共鸣。在本书最后,著者特别加入了“西方博物馆巡礼”一章,强调了博物馆这一文化表征的特殊空间对于呈现神圣的仪式体验,引领观众进入更深层次的审美境界。著者相信,有很多人从童年一直到生命的最后阶段,都乐意在博物馆里流连忘返,从而拥有美的眼睛,拥有一个非常丰富的精神世界。著者本人就希望每位读者都有这样的幸福。
《感动心灵的西方美术》以问答这种引人入胜的方式展开艺术评述,不仅将视野集中在西方美术中最为辉煌的时代,而且还穿插了著者对于现代艺术的见解。如第一章里对“梵·高名作《一双鞋》的争论”的阐述,揭示了绘画其实是来自著者内心主观世界的一种创造,它并不完全拘泥于现实;而对布朗库西《飞翔》和巴罗夫斯基《走向天空》的描述,也为读者解析了从艺术中获得感动的决定性原因所在。
当然,如果按照常规的概略方式介绍西方美术,就会徒有宏阔的结构而缺乏其可读性。著者成功地舍去了冗长的历史背景和风格分期,只撷取最具代表性的艺术经典和艺术家展开兴趣盎然的讲述。书中,读者可以感受到古希腊艺术的极致之美、古罗马雕塑的个性、达·芬奇的过人才华、米开朗琪罗的传奇、拉斐尔的完美、布勒格尔的寓言、贝尼尼的动感世界和新古典主义绘画及雕塑。在文本后记中,著者坦言自己在大英博物馆第一次看到古希腊雕塑时难以言喻的美妙感受。而在随后的十数年的讲学生涯里,著者又一次次来到那些曾经到过的美术馆和博物馆,与经典的西方美术原作进行心灵与心灵的天长地久的对话。在这些灵魂深处的对话里,心灵得以自由翱翔,如今又真诚地交付读者分享。
在对具体作品的分析中,《感动心灵的西方美术》常常通过诘问与推想的方式,引导读者学会自己“看”画。像举世闻名的《蒙娜丽莎》,书中引用哈佛大学脑科学家玛格丽特·利温斯顿教授的发现,详尽描述了观者如何用视觉的余光来感受画面中“神秘的微笑”;在对蒙娜丽莎有无眉毛这一细节问题上,著者通过与拉斐尔相近题材素描进行饶有兴趣的对比,并结合最近的研究成果给出了自己的推测。尤其,对艺术品修复的讨论引人深思。如此环环相扣的叙写方式,更有助于启迪读者的心智,唤起进一步的追问与思索,进而引发读者对人类美的历程的探知欲求。著者还注重画作与国内展览信息的互动,如介绍古罗马《里维娅头像》时,就提到北京世纪坛世界艺术博物馆近年的“庞贝——火山喷发的故事”展览。此外,著者对于画面细节的关注,还体现为书中对名作复制品细节的放大,并尽其所能展开全面深入的剖析,如米开朗琪罗的《圣母哀悼基督》。著者对具有深邃意义的艺术作品从不吝啬笔墨,如雅典卫城建筑群、拉斐尔的《雅典学院》、布勒格尔的《尼德兰的寓言》、大卫的《贺拉斯兄弟的宣誓》等,出色的文字能力和耐人寻味的画面分析,弥补了读者不能亲临原作鉴赏的遗憾。
书中的插图极其精美,大多数是著者亲自拍摄的,具有生动的现场感。在谈到文艺复兴美术时,读者可能会对北方画家的作品较为陌生。著者敏锐地发现,“南方的意大利艺术家笔下,人的主题往往是从美的角度、从人本身完整的真实来表达。到了布勒格尔,就深入到了人的内心深处。虽然在北欧画家的作品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描绘得极其清晰,但总会留下一点让今天的人颇费思量的细节。”于是,通过著者鲜活而独到的阐释,读者了解到了北欧文艺复兴美术更多的寓言式意义;而丹麦新古典主义雕塑大师托尔瓦德森,以古典的形态表达出充满人性和温馨的美。如《卢森堡之狮》和《小爱神浮雕》系列,都给与读者特殊的艺术享受。
限于篇幅,书中难以对某些艺术现象展开更为深入的研究,但著者流畅生动的描述、独到的分析说理和清新优美的文采,都使得《感动心灵的西方美术》感人至深。的确,心仪美的艺术并为之感动,是一种极为独特和风雅的幸福感。相信读者通过《感动心灵的西方美术》一书的阅读,可以真切地获致对西方美术更为丰富而又深入的审美享受,最终拿到一把进入其堂奥的金钥匙。正如著者在后记中感叹的,“除了生命本身的无上美好,还有什么比在艺术殿堂闲庭信步更令人向往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