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茅林的山水画中,我们总能感受到一个近乎恒定的声音,似山野天籁,又不乏人生的烟火,那是一种经过提炼纯化之后的生命感喟之声。茅林在山水画中没有把自己局限在山水丘壑的表面形体中,他努力用更宽广的时空视角观照万物,他要表达的,是对人与自然关系的一种思考,是对生命辩证意味的求证。细究之,山川之美实际有一种悲怆的力量,如果能够发现这一点,就很难堕入俗流。
作为一个有思想的画家,茅林善于把自己的生命感受提升到哲学的高度,在诗意中发掘出生命的沉思,并形成艺术上的自觉,这在当代的山水画家中,实属难能可贵。
在茅林的《我心有云》、《登高》等古诗意图系列中,古诗的意韵已被现代感觉所延伸,人物的现代感融入了古典的诗意中,形成了很强的时空张力,那种物是人非的慨叹,那种时间的浓缩所带来的震撼,那种传承与断裂的对立与关联所带来的哲思,都令人感到惊喜。茅林在这类作品中所作出的探索是十分有意味的,他已经在创作中自觉地思考山水与人、传统与现代、时间与空间的问题,并力图赋予作品以新的形式感受。他用一种极为清新的笔触将符号化的古诗转化为了鲜活的生命形态,文人的即兴又被植入了乡野的泥土之中。
茅林的现代意识还体现在他的《山谷金风》、《家园》等作品中,这些作品也更充分地反映了他的艺术哲学。他有意识地将凝固的瞬间分割、重构,客观自在的山川图景变成了纷至沓来的心灵图像,拼图式的结构制作深入地诠释了山川与其间的村舍人家的生命内核,人与自然山川的生命状态是既相融和又充满对立的,茅林试图用自己的艺术去表现、挖掘这种关系,简单、平整的房屋,劳作的农人,悠然的云朵,都体现了茅林对人与自然融和之境的追求。茅林在艺术上有着很浓的传统情结,虽然曾经受过现代艺术形式探索的诸多影响,但茅林在骨子里仍追求那种精神中和谐、天人合一的境界,他在艺术形式上的探索,实际上更充分地印证了这一点。
而《青青山谷》、《微风山谷》、《西莲晴雪》这类作品则表现出了茅林极强的综合能力,堪称茅林的代表作品。在这些近乎全景式的构图中,田野、房屋、山川、树木都被和谐地纳入了我们的视野,事物丰富而不芜杂,笔墨致密而又灵秀,画面中几乎没有空白,但却并无阻滞之感,而是错落有致、神韵俱备。《微风山谷》、《西莲晴雪》中那种整体的韵律感令人十分惊讶,它们仿佛是画家在接受了某种神谕,或在山野天籁中获得了某种神秘启示的结果,茅林肯定是在太行深处或者其他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灵感,但这已是一个全新的图解。在这里,即使是几株树的形态也会令人惊喜,而茅林积淀已久的生命沉思,正是在这里找到了艺术的归宿。艺术的创造离不开直觉,但也离不开理性的思考,哲学的思考对艺术是有益的,它会导致一个人艺术上的自觉,导致一个人对艺术、对人生更为恒久的激情,而艺术灵感的偶发也往往是哲思的结果,茅林无疑对此深有体悟。
艺术的激情当然还来自于对生命、对世界的热爱。茅林应该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他经常只身外出写生,江南水乡、太行深处,无不留下他的足迹。他的《北方写生》、《皖南映象》系列,笔墨自由,充满来自天然的活力。在茅林看来,写生就是画家与自然对话的一种方式,在自然的环境中,一只飞鸟的振翅就可以打破空气的宁静,那种山川在幽微之处神秘的呼吸与律动,无疑会触发画家对生命、对自然更加深刻的感受与体察。从《西莲晴雪》到《绿色山谷》再到《微风山谷》,我们不难发觉这其中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