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国画名家杜高杰先生,最近约我为他的画作个点评。高杰兄是名闻遐迩的浙江大学教授。在我还是学生的年代,他已是老师,当是前辈。中国画,我又是圈外人,点评,岂敢担当!然而,阅读杜教授的佳作,不是恭维,倒是一种享受;也是一个学习的机会,且在品味大作中,能有所悟。
任何艺术的显现,都是为了折射某种精神的指向。但,这种精神旨归,倘没有相应的技术含量加以体现,失却技术的经典性,那就不成艺术了!
一位自称“非著名相声演员”的郭德纲,认为“相声,使人发笑是第一特征,也是它有生命力的地方”。此说甚是到位。再厚的精神底蕴,不笑,何其相声耳?亦如杂技走钢丝。技者,手持横杆,脚践钢索,凌空步履。视者,在心惊肉跳中,仰望腾空丝线,观其行步健走,履步如神,心灵不禁得到一种无畏无惧的震荡。然而,如果他突发奇想,为示创新,凌空而下,行履平川。此举不问观者能否接受,可能也成了一种杂艺,但,却非“走钢丝”了!因为悬空的钢丝,是约定此项杂技的底限。走钢丝,讲功夫。这功夫,就是技术的含量。失缺它,也就失去了这项杂技的意义。中国画,亦然。中国画的功夫,就是笔墨。笔墨功夫乃是技术含量。不讲笔墨,也就不是中国画了!
近年,中国画界有关笔墨等于零的论争,很是热闹了一阵。其实,谁都明白这是啥事。我觉得,无论正方、反方,零还是不零,彼此都大大地明白。回望一部中国美术史,中国画对笔墨的相识与把握,也是有个相当过程的。这是因为中国绘画的发展,从自发到自觉、从必然到自由的演进;技法表现上从无到有,到进一步相对完善的变化,都有个从表现到更好地表现(注重技法、讲究技法)到再现至写意(借物抒情、寄情托兴)的过程。从而也在这个基础上,形成了它特有的笔墨观。
特别是中国的文人画,发于宋的苏东坡,兴于元的赵孟頫,得力于明的董其昌。明清盛极一时,极致于诗、书、画、印的四全。更在于笔墨技艺的含量上,可谓境入高峰。诚如凌空弁之走钢丝,中国画倘不讲笔墨技法,岂还有中国画乎?笔墨是功夫。大家说:功夫在画外。那指的是修养。要在画内展修养,不用笔墨功,何来?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行家曰:中国画用笔,要“使笔”,而非“笔使”。意思是,作画执笔,你要左右它,而不被它左右。又道:笔尖、笔肚、笔根皆用。起倒正侧、顺逆徐疾,四面出锋。用笔中锋得敦厚,侧笔偏锋见潇洒;用墨,浓淡燥润;用水,干枯饱湿,皆有运行之道。至于画的灵气,一在笔、二在墨、三在位置的经营。笔墨探其质,布局观其势。气质、态势合为境,蕴藏意。画家在笔墨书写中,显示他的风格与个性;从笔墨的功力中,窥见他的修养与情操。云云。
欣赏高杰先生的画,那笔墨的勾勒皴,点染擦,我只能立于门外,“热闹”地以为,真是画如其人:大智而若愚、浑厚而灵动。一笔一画,掷地有声;一墨一染,气韵苍然。借句雕塑的行话,那是“体积厚重,量感极具”。杜先生对于笔墨的把玩,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谓水墨晕染不飘浮,落笔皴擦不含混。是为叹服!兴许我的囿于见闻,临于圈外窥圈内,究其功力,不知画界当算一位否?
高杰兄笔墨的老辣,以书入画,却显意境的尤鲜,乃富朝华蓬勃之气。近据报载,有位管理学家以为,“创新,就是模仿加改良”。思来不无道理。比之中国画,先师、国画大家吴茀之先生有言:习研中国画有“临、写、化”三个层次,即临摹、写生、创作三阶段。可否如是理解:临之传统,谓摹仿;写自生活,再化境。先摹仿,后改良,成其佳作,遂为创新。这大概也正是杜高杰先生的成就之道吧!
咀嚼杜高杰画家之画迹,乃谓“看图识史晓传统,见笔舞墨知创新”,收益良多。
2008年写入秋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