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报》第789期刊载了一篇严学章《没有创新等于零》的文章。文章提出了新时期中国美术书法艺术不创新等于零的问题,阐述了如何创新的问题。对展览、评审、创作中存在的问题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创新的观点是没有错的,创新是一个永恒的主题,其有些看法和观点,笔者是赞同的,但有些观点不理解,有很多过于理想化和简单化,失去可操作性,文章虽咄咄逼人却失去了现实意义。
一、概念上要明确化。笼统地提美术书法,特别是美术包括的画种很多,我想章先生所讲“美术”是否主要是指“国画”,因为影响很大的油画、雕塑并无千年传统可继承,油画是中国人向外国人学的,再说书法也有人搞硬笔书法、艺术书法,章先生应该把书法概念确定在软笔“传统书法”一栏中,这样讨论起来更具有其明确性,否则人们自然会把“当代艺术”油画和艺术书法看成最具时代精神的创新型作品。
二、创作并非等于零。当今,从事国画创作和书法的人确实很多,大型展览、评审对美术书法创作也确有导向作用。因为在入展和评奖这一过程中,创作者个人境界、生活环境、理想目的各各不同,就决定了一个从事绘画或书法创作的人不同阶段的不同取舍,不同生活状态下的不同做法。一个有志气、有出息的书画家应该把“创作”的过程演变成一个“创新”的过程。现在有一批画家、书法家靠绘画和写字养家糊口,只要市场喜欢,他们就画什么写什么,虽然低俗但却很实际,他不想靠政府养活他。他们希望有一个“美协”或“书协”会员的招牌,因为市场认这个招牌,所以猜摹评委心理,出现“应展式”创作倾向的表现就不奇怪了,学术性创新的作品,有时候需要时间检验。以笔者的观点:艺术作品应该是艺术第一,名气第二,这大概也是理论界的观点,但市场观点,古今中外均认为名气愈大,价格愈高,正因为如此,炒作就不奇怪了。北京有一个“海归”画家,花鸟、山水非常一般,由于拍卖行带有私利的炒作,画价被炒得很高,不少画家生气也没用,这就是市场。如此看,创作并不等于零。以章先生的史学观点,来论及那些没有创新内容的作品恰恰缺少价值。但以历史唯物主义观点看,即便是临摹的、复制的、平庸的作品也有价值,首先解决了一部分人就业生存的问题;其二,丰富和美化了一部分人的生活,提高了一部分人的生活质量。
三、我对继承和创新的看法。古代《易经》中的“易”就是指改变、变换。事物一成不变,就没有生命力,从这个角度说,书画作品必须要有所发展有所创新,“创新”就是变化,否则站在历史的高度看当代画家的作品就没有价值,等于零。章先生说:“创新就是对旧标准的突破与否定,是突破传统艺术标准建立新的艺术标准。”请问章先生新的艺术标准是什么呢?如果我们打破一个旧艺术标准是正确的话,那么不建立新标准则不乱套了吗?在已经过去的国画大展评比中,评比一般掌握这么几条标准;第一,画面整体效果好不好;第二,有没有基本功,如笔墨功夫、色彩功夫、造型功夫;第三,思想内容是否感人,具有不具有时代感等等。对于那些个性特出、语言强烈、感人至深的作品也会给予大奖。如果把这些标准去掉以后,那又会是些什么标准内容呢?是不是用西画的标准统率国画?章先生说:“真正有效地继承传统是给传统增加新的东西,”这“新东西”不知是指增加什么?应该说增加的东西就是原来没有的东西,没有的东西肯定是新东西,那么当今中国画的创作要增加什么新东西呢?章先生在这里说得含糊不清、空虚而实无。实际中国书法绘画的创新应该讲求一个“变”,有变化,“知变”。“山水,大小李一变也,荆关董巨又一变也,李范又一变也,刘李马夏又一变也,大痴黄鹤又一变也”。章先生文章提出:“在继承传统基础上创新”是“以古为新”,“在创新基础上解构传统”是“以时为新”即“以我为新”,章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是讲“创新”不能立足于“传统”基础上,而必须立足于“创新基础上”,基础不同,思想观念就不同,这种提法给人一种为创新而创新的感觉,一种把创新悬在半空中的感觉,把创新变成了一个终结的目的。一件工业产品的改进、创新,它也离不开原先的产品,更不要说书法、国画的创新是一种复杂的文化现象,是一个渐变过程。创新是一个水到渠成的结果,缺少思想、缺少文化、缺少创作的难度,凭用“新的工具材料”虽有时代特点,但丢掉中国画的笔墨文化还能称中国画吗?如果连中国画都称不上也就无所谓中国画创新了。
四、艺术家的笔墨能“引领时代”吗?从根本上说,世界上物质是第一性的,意识是第二性的。美术书法是第二性的,它是由艺术家的思想意识演变而来的,不是天生存在的。“粉丝”也是一个新词语,只有当我们知道了什么是“粉丝”,某某是某某的“粉丝”,才能画出一个某某。否则画家会把食用的“粉丝”当成生活中的“粉丝”。我们提倡画家的创新要反映时代特点,要有时代元素,否则容易失却作品的时代价值。一切物质的新东西,首先是由科学家发现发明出来,而非是画家。一切精神的东西首先是哲学家、思想家阐述出来,画家并不是思想家。画家在描绘时代特点,记录历史的同时自由地把最典型、最集中、最感人的事物反映出来,鼓舞人、教育人,维护了人的尊严、维护了一个民族和国家的利益,给人以快乐,这就体现了创作的最大价值。我不知道章先生所指“笔墨引领时代”是什么意思?社会分工决定了不需要画家“引领时代”,这样讲固然是出自好意,但给人感觉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时髦口号。
五、关于展览和加入美协。因为这些常常是影响画的价格因素,所以可以成为会员资格的展览,也就成了画家追逐的对象。可以看到,有些人在加入了协会之后,对展览也就不是很感兴趣了,但这些众多的展览,对提高创作水平、活跃学术氛围、丰富群众生活起到了很大作用。但是由于展览、评审的一些因素,也带来了少数负面影响。展览是引发艺术创作中的一个过程,应该继续下去。但今后的展览怎样办得更好,应该听取各方意见。要使展览办好,达到几个目的:一是有利于创作水平的提高;二是对评奖的展览具有其可操作性,而又基本上能公平、公正、公开;三是能发现好苗子,鼓励年轻人大胆创新,脱颖而出。至于用“学术课题制”与“流派分展制”来举办展览可以尝试,但操作起来很难。要研究积极的一面,克服不足的一面。美协、书协组织的存在要利于创作水平的提高,而不是成为获取金钱的招牌。
六、要建立相对公正灵活的评审机制。优秀作品落选,庸俗作品获奖,师出无名的画家容易淘汰,都是评审存在的问题,对评审一是要建立相对公正的评审队伍,二是建立灵活的评审机制。至于章先生提出“可按不同流派组织成不同的评审班子”,“创新的作品让创新的评审班子去评,属于传统的作品让传统的评审班子去评”的提议,不具有实际操作性,也不符合艺术创作的规律。世界上没有一件不带有传统符号的艺术作品,也没有一件不具有一丁点儿个人特点的作品。传统和创新不会截然分开,至少说中国画、中国书法是如此。我们应该承认在当今的时代评审对创作确实有导向作用,各级协会要重视评审队伍的建设,要吐故纳新。
七、当代中国书法美术创作是特定经济环境下的产物。当代中国书画家创作的现象是一个历史现象,它既具有历史的特点,又具有时代的特点。有人常提出这样的问题:为什么新时期和谐社会的建设、安定团结政治局面的形成、经济的快速发展、人民富裕程度的提高还出不了大师?笔者认为,一方面,大师是后来人所定的;其次,文化艺术的发展规律往往会游离于经济发展规律之外,具有其自身的独立性。讨论国画,历史上也有这样的事实。黄宾虹指出“上古三代晋魏六朝,画有法,法大自然而不言法。唐初失其法,阎、李、吴是封建画,非民族画。王维、郑虞求画法于书法诗意而悟得其法。五代言六法,北宋拘守其法,亦为失之。元人笔墨高出唐宋。明季启祯间,笔意遒劲超轶前人,娄东虞山渐即凌替。及清道、咸,包慎伯得邓石如之传,而发明书法秘诀,所以道、咸中文艺高于前人。”
黄宾虹认为,初唐、盛唐、北宋、明代前期中期,清代康乾史称治史、盛史,画学失其法,失其传。而魏晋六朝、唐末五代、元代、明季、清季,史称衰世、乱世,而画学得其法,得其正轨。显然后者的画作水平高于前者。当代的书画家正处于太平盛世,而要有所作为,甚至成为继往开来的一代大师,必须要“得其法”,得法才会“变”,才会“创新”。真正的大家或大师,无视于展览或评审,书画家谁优谁劣,从历史的角度来说是由后人评定的,但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得其传统书画的正道、真法,“变化”自己,繁荣社会文化、促进文化发展应该是一个永恒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