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子胄的油画是五六年以前的事了,那时乐清的几位青年油画家们常聚在一起进行创作和研讨,气氛非常活跃。乐清地方不大,但画油画的人很多,从那里走出来的如金阳平,施乐群、历靖等青年画家和他们的作品都已在浙江省甚至全国的油画界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但那一次去乐清,子胄的风景油画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行走江南》的系列风景画中,与其说作者描绘了江南风景的特征还不如说是在画他心里的风景,那如梦境般绮丽的色彩显然不是在我们的生存处境中常能见到的,而在那卷曲狂暴的笔触下描绘的大山大景更是表达了作者心中之象。画面强烈而富有激情,但在我看来情绪显得过于外露,过于张扬,画面反而显得单薄了。当时我和他曾作过坦率的交流,我想这里一定有一个值得我们共同思考的问题,那就是我们能够在想象与视觉之间找到一个内在情感的恰如其分的表达方式吗?
一年前他再次来到中国美院油画系学习,我们有了更多的交流机会,我发现,在面对对象写生之中,子胄总是急于用以往惯用的模式来表现对象,而缺少深入观看的耐心,他对表现性的用笔和肌理情有独钟,而常常忘记了对象真实存在的样子。我们的交流并不顺利,我不同意他那先入为主的作画方式,希望他能认真地观看对象,他也很难完全按照我的观点来描绘。但尽管如此,我仍然看到了他在风景画上的新变化,他开始注意留心周遭的事物,观察现实之中的风景,而不只是描绘心中想象的风景,画面色彩也从以前的大绿大紫中回到了生活之中的和谐与深沉,画面的结构也更加通透和整体。尽管他仍走笔如飞。
前不久看到了他以船坞为主题的创作,吃了一惊!这是子胄的绘画吗?我不敢相信,这些新作和他以往的风景画风格差异之大,判若两人。我又开始读不懂他了。
子胄长期的作画风格,是强烈而表现的。他善于厚堆,有时厚得有点生涩,笔触强悍,有时甚至有点火气过重,我从内心也希望他能随着阅历的增加而变得含蓄点,收敛点。但船坞的系列却全然不见了以往的特征,画面的情调变得极其宁静,油彩也变得像水彩般稀薄。
仔细观看这些全新的画面,我还是为他画风的变化感到欣喜,他开始在观看和表现之间找到了一个新的可能性。首先它展示了一种明快而又温润的意境,那是作者长期生活在海边的内心体味的真实,它显得内敛而深情。其次,画面的构图也更加稳健平实,在宁静中呈现某种深沉的意味。更值得注意的是那薄油流淌的痕迹,让画面产生了某种独特的韵味,它使得本来的寂静中更增加了一丝凄婉的情调,并让画面结构浑然存在于整体的气韵之中。
我曾认真地询问过他的“雨痕”特技,他说那是自然的流露,我当然希望如此,任何技巧只有在不经意间的生发中,才能真正表达作者内心的真实。
子胄是个聪明而好学的青年画家,他勤于思,勇于变的精神让我感动,当然我更希望他能在心、眼、手之间,在直面现实的情景之中,在表现内在情感方面,铸造出一种更稳健并能持续发展的求艺理路,并坚定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