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参加余任天先生百年纪念活动,座谈中有些联想。
记得刘海粟大师说过一句话:“浙江有两个画家,一个余任天,一个洪世清。”还引起浙江画界的反感。后来我曾求证过柯文辉先生(刘的学术秘书),柯说他不清楚,不至于如此偏颇,不过一个是他敬重的,一个是他喜爱的。
其实,余老先生和洪先生是有很多相通地方的。第一,他们都耐得住清贫寂寞。余先生一度失业,靠刻印鬻画养活一家大小,甚至到卖家藏碑拓来接济“上山下乡”的子女,可依然“贫而乐”;洪先生从小勤工俭学,18岁挂牌刻印,忍冻挨饿,感动得刘海粟校长赠他皮袄,毕业后以菲薄的工资赡养家亲,培养兄弟,自己则买一次面包吃三天,依然“贫而不谄”。第二,他们都立志高远,以重振中华艺术雄风为己任。余先生与黄宾虹、潘天寿两大师从不同的角度阐述中华文化,有异曲同工之妙,室名“归汉”,画宗“浙派”,印宗汉隶;洪先生更是黄、潘大师的嫡传弟子,深得笔墨三昧,室名“一瓦”,为了实现黄宾虹上溯先秦的遗愿,竟在花甲之年创造出意追秦汉的划时代的岩雕巨作。第三,他们都是艺术全才。余先生诗书画印“四绝”,洪先生国油版雕、金石摄影全能。两人的笔墨都是一流的,所不同的是,余先生有早年国学根基,诗书比洪先生高;洪先生有现代的美术操练,在西画、雕塑等造型艺术的技法上比余先生严谨准确。由于时代、学养的差别,两人的遭际和心境不同,故余先生的作品总是率性(中庸:“率性之谓道”)、乐天,一片阳光,而洪先生的作品则是苍劲、坚韧,充满郁勃之气。
现在,余老先生在他身后成为社会公认的大师,洪先生虽然在五十年代就已出名,且在天涯海角留下了许多不朽的杰作,但大影响还仅浙闽两省。最近,他去世了,为发展中国艺术着想,应该光大洪世清艺术精神。这次,余任天先生家属再一次捐献出余任天精品近两百件给浙江美术馆,这是体现先生风尚之举。
在把这两位先生作比较时我说:“如果当时美院让洪世清当版画系副主任就好了”,尹舒拉先生哈哈一笑:“那就完了!现在要搞垮一个人,就封他一官半职。”我不觉恍然若失:是啊,官位只跟权力有关,而与艺术则根本是格格不入的。君不见,好的艺术家都不会做官,甚至连皇帝都当不了(隋炀、宋徽、李后主之辈的),而当官的一般也成不了美术家,除非像郑板桥、吴昌硕那样辞职不干。名利与艺术始终是背反的,从这角度讲,是艰难玉成了艺术。余任天是如此,洪世清也是如此。只有在今天,才会出现某某省书协按职位定作品价格的弥天笑话来糊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