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研堂谈艺录(篆刻部分)
□郭强
(上接上期第34版)
明清以降,用刀莫过冲切二法,然冲切之辨格,各出奇招。雪渔冲之坚挺,钝丁切之尚古剜,完白冲切结合以效书,隽唐、攘之刻以弧冲厚,秋堂、小松、曼生切之以剥,■叔冲之以铸,牧甫刻用凿金,白石冲之以木,以上明清诸家用刀皆用推凿之法。
牧甫用刀为薄刃,其法是清底后,薄刃于线侧重走一次,线壁如墙,劲挺有力,钤盖印泥也不宜漫没。
四
当代人对现代篆刻的理解和探索,也是“流行印风”中很多人在追求的东西,这些作品往往给人第一感受还是不错的,具有较强的视觉冲击力,但缺乏一种印面之外堂堂正正的正大气象。当代篆刻对刀法和字法的探索,已经远远跨越了前人篆刻艺术的藩篱。正如陈国斌先生在教学中提出,篆刻就是用刻刀在印石上进行画线,将情感的宣泄直接诉诸印面上。这种观点的益处是大大开拓了篆刻家创作的视野,另一方面也带来了打破传统篆刻技法传承后,对文字的印化和篆刻技法的深刻轻视。
作为一种创作理念,我也非常认可陈国斌先生的主张。他把篆刻放到了一个纯艺术的定位上,重在启发每一个人心底的艺术冲动,从篆刻艺术的起源来说这是正确的,正如先人在岩画中传递出对生命最本原的艺术表达。他用原始刻画的简单方法把艺术天性启迪出来,摆脱了对艺术的神秘感。他尝试建立一套全新的篆刻创作、教育、传承体系,是十分有意义的,但需时间的检验。作为一名艺术家,强烈地关注作品的情感表达,是篆刻艺术发展的一种纯粹。
“不肯作小家气,始可删除匠手”。大气象非不拘小节,当从小细节提炼,繁锁而得简约,自有大气象。
平正守法,险绝取势,神韵造境,三者不可偏执。
篆字择字最难在统一协调,有不少印家有“字不配者不刻”之言,可见这种“配”是一种能力,充分展示印家的空间感觉。
治印见刀者形也,见笔者质也,得刀笔者始可论印。
刀感,运刀时瞬间发力留下之痕迹。行刀有往复、修改,同向复刀、局部修改仍以瞬间发力行之,刀感不失。古■、汉印中有刀感、蚀感,蚀感注重自然剥蚀,有收敛意,为金石气之一种表达。若不能用瞬间发力之法,其线条或简单、苍白或外露、直挺,缺少内涵,刀感和蚀感也失去意义。
白文印当朱文印来做,朱文印当白文印来观照,即计白当黑之别论。
刻印家以才情胜者多于运刀之时,随刻治而变,不囿成见,得机趣,让人玩味,颇多合书斋清供。
做残要用自然之法做自然之态,要用做作之法做自然之工。自然之法有二,用刻之法复以刻之,其间产生的虚与残,既自然且有质感和力度;用撞击、敲打、磕碰、磨砂等法,使印面有岁月痕迹,自然剥蚀之化工,苍茫古朴之气出焉。用剥、削、磨、砂、刮等做作手段,均是在印面上做;也可在钤盖时,虚垫、凸垫局部,或用粗纸、网纹纸垫底等做作,不拘一格,合自然之工,表现异彩纷呈。
松而留,开而收,自如生妙;凝重而不滞;生拙而不离,印之三昧可问。
在使用金文字时,常有缺字,若通假不便,便以小篆代之,这种方法很便通,印人常用此法。
疏,舒也,宕,展也。疏宕,舒展,乃小篆结字之要求。上紧身下疏足俊美之态,有飘逸之感受。若足部一旦臃促,则失之坠也。
峭,造险也;古峭,险不外露,险过而方知险也。
布印要统一,讲“气不散”、“气要遒”。正如曹子桓所说:“文章以气为主”,当然印也以气为行。“气不散”是指,方寸之间有一股流动不息的循环之气息,相互间有一种亲和关系,生生不绝,此为生气,不障不碍,故气不散。若空间不配,呼应失调,轻重不宜,破坏亲和,气则散不聚。“气益遒”是指,见刀者凌厉不羁,气外泄,伤气;见笔者韵致流溢,气内敛,遒劲,气充言雄。
巧者,心之趣,随手而出。趣多而味不足,则得此失彼。巧者,心之灵,触之则生,欲收不能,若泉涌不竭。施巧不为巧,为之灵;拙中生巧,巧中藏拙,乃大巧是也。
苍茫大气下运刀要注意节奏,构成夸张里当有收敛配合,拘束处勿使人眉头不展,灵动藏于磅礴之中。
大写意印章视觉冲击力极强,利用了视觉设计多种元素,有效延续阅读时间,增强注意力。
运刀过程中没有快慢节奏,光靠线条的组合形成节奏,作品就会少一个层次,线质的表现也有缺陷。除了节奏外,线质的含蓄也很重要,这在古代印章中表现尤为明显。凿印与铸印的线质的细微差别带来了不同的审美感受。在创作中,尝试在“凿”与“铸”之间搭建一个桥梁,表现出线质的朦胧美。
治印,见刀者性情也,见笔者修养也,刀笔相融者当为印儒,弗匠手所能窥。
五
古代印章的艺术性在于历史性,站在“石印章时代”艺术基点来观照“铜印章时代”的历史性和艺术性,“铜印章时代”是我们篆刻创作的根源和源泉,而“石印章时代”是使我们走进艺术殿堂的节点,开拓性创作的精神家园。这个既清晰而又模糊的两个时代,都是很清楚用“印材”来画分,时代就这么简单直接,没有隐蔽性,研究印材就看到印章艺术研究的新界面和生命力,给我们提供了全方位审视印章(篆刻)艺术的视角,印章(篆刻)的研究与赏析不再是印与款的话语了。
印材使用范围,从金属、石、角骨、竹木,到胡桃壳、瓜蒂等,尽可能涉及各种印材,其中一部分纯属印家的猎奇、玩趣、游戏行为,从而丰富了印材和奇特的表现手法,这方面历代印家都有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