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二十四诗中“疏野”最难。因疏野极易被人装扮。疏野者,率真是也。如其本性放拓,疏野就有趣;如若本性紧迫,疏野就无半点真率意了。所以,“疏野”开篇就强调随其性而安,纵天真以取,如奔马之不羁束一般。这样的拾取,必以天命为期待,在不知不觉中相遇,不可强为。居山水,有诗心,曰“野”;知岁月,淡时历,曰“疏”。“倘然适意,岂必有为”。只需顺适己意而已,何必一定要有所作为、有实果呈现呢?如若果真放情而浪漫,那一定会是纵天性放浪而来的。
画葵园已三载。《葵园十二景》所写的就是疏野。那时心情很松,其中几幅画得快,颇有几分“真取弗羁”的意思。画之时,所想并不多,随着画意走,心中倘然,手下造意。“控物自富”,画面上的遭遇都很新鲜,也屡被珍视。“与率为期”,适意而已。
葵画得多了,想法反而多,所求易于太实,离适意远矣。如何让画松下来,首先要让心松下来。但这般大画如何能松。只这一张《秋葵会否变红》就整整磨了五个多月。如此漫漫长期,要做到疏野,真太难了。
又眼下的情况,天天为美院工作谋,为世博设计想,心中总有许多郁结,空拂剑气,悲慨中生,怎能做到知岁月而淡四时呢?怎能做到“倘然适意”而不强求有为呢?
疏野之葵诱人,疏野之画难画。如此诱引与焦灼,已与“天放”相违,如何能入此景此境呢?所以,疏野最难。
2008年7月6日于满陇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