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的影响远不及苏轼,口碑也相去甚远——但他们却是好朋友,联系他们的纽带之一便是书画。米芾小苏轼十五岁,故苏轼对米芾有奖掖之功,就像欧阳修对苏轼那样。而单以书法论,米芾的才情似乎在苏轼之上。换言之,米芾的笔墨技巧在宋四家中应该是最出色的。因此,在近千年之后的现在,出现长盛不衰的“米芾热”就绝非偶然了。
米芾生于宋仁宗皇祐三年十二月(1051),卒于宋徽宗大观二年(1108),年五十八岁。米芾初名黻,四十一岁后更为芾、字元章。别号甚多,有襄阳漫士、鹿门居士、海岳外史、淮阳外史、中岳外史、净名庵主、溪堂、无碍居士等。斋号宝晋斋。祖籍太原,后迁襄阳。米芾祖上皆为武官。父米佐,字光辅,曾为英宗随从,官至左武威将军,死后赠中散大夫。其母阎氏,死后赠丹阳县太君,米芾墓志铭云:“宣仁圣烈皇后在藩与丹阳君有旧”;杨万里则云:“元章母尝乳哺宫内”,亦有其他说法,但米芾是靠母亲这层关系入仕则没有疑意。
米芾一生经历大致如此:从六岁起读律诗,过目成诵。七岁开始学书法。先后学过周越、苏舜钦、沈传师。英宗朝随母亲至汴京,住在宫廷。神宗熙宁四年,米芾以任子经铨选授秘书省校书郎,旋补(广东)浛光县尉。熙宁七年迁任临桂(桂林)尉。熙宁八年,任长沙掾、后成为荆湖南路安府使谢景温幕僚。此后先后担任杭州推官、淮南东路长官谢景温幕僚、润州州学教授、雍丘县令、真州发运司管勾文字职、蔡河拨发运、太常博士、书画两博士等。大观二年,在淮阳军任职期间病故,年五十八岁。
米芾平生游戏人生,道德文章无可取者,唯书画别张一军,为人称道。米芾于元丰五年在黄州拜见了苏轼,苏轼赞其书曰“风樯阵马、沉着痛快,当与钟王并行,非但不愧而已”,所评是较为中肯的。米芾书法,以行书见长。其欹侧多变的艺术风格,成为宋四家中个性最为强烈,也最遭人争议的一位书家。故宫复制《苕溪诗》完毕,有人甚至提出《苕溪诗》有几个字写得好的疑问。其实,米芾的许多书法都是信手挥洒的结果,甚至可以说是胡写乱画的结果。这是他的率真处,也是他的荒唐处。真正具有艺术才情的人,往往是那些感情色彩浓厚,感性大于理性的人。米芾就是这种人中较为典型的一位。
从米芾自己的记载可知,他的书法取法欧阳询、褚遂良、颜真卿、柳公权、沈传师、段季展、罗让,还有宋代的周越、苏舜钦、蔡襄等。米芾对段季展的评价是:“转折肥美、八面皆全”,从中不难见出他书法的真正出处。段季展为唐代宗时书家,其书“运笔流美”,而米芾书法正是流美一路。复曰:“久之,觉段全绎展兰亭,遂并看法帖,入魏晋平淡。”而魏晋中,米芾最得力于小王。沈传师书法,书迹不传,而人言得力于王献之。世传《中秋帖》、《东山帖》等,专家皆定为米芾临本。米芾学书,曾下过双钩摹写的苦功,足见其“胡写乱画”是有前提的。传世许多名迹,亦有米氏摹者,如鲁公《湖州帖》、王羲之的《大道帖》等。
米芾书法,风格变化也较为丰富。有近于欧阳询者,有近于兰亭序者,有近于褚遂良者,有近于颜鲁公者……然其取法虽广,整体风格还是极为明显的:第一是笔笔不同、富于变化。所谓“笔笔不同,三字三画异。”“古人书各个不同,若一一相似,则奴书也。”(《群玉堂帖·卷八》)第二是用笔爽利、气势夺人。赵构评其书云:“沉着痛快,如乘骏马,进退裕如,不烦鞭勒,无不当人意。”(《翰墨志》)可谓的论。第三是笔力沉着、古朴凝重。此则东坡老所谓“沉着痛快”之意,亦状其点画丰腴耳。米芾的用笔方法是中锋悬肘法,所谓八面出锋仍以中锋为主,而又不拘滞于中锋。不解者多以侧锋笔法为之,大谬。
米芾传世书法甚夥,而以大量的书札成就最高。世间俗子多取法《苕溪诗》、《蜀素帖》,不知米元章书法痛快之外,更有沉着之妙。其传世信札,信手挥洒,点画饱满,姿态万千,胜过《苕溪》、《蜀素》何止千万!如《拜中岳命作》、《复官帖》、《秋山诗》、《伯修帖》等等。元章荒唐一世,今人则以庄重之态学之,此南辕北辙,愈去愈远,故当今书坛虽有“米芾热”,而得米老真传者竟无一人,良可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