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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52版:副刊

洗砚池边

文化的“胎记”

  山水画的产生可以追溯到魏晋时代。顾恺之《画论》中最早使用了山水画的概念,而他传世的《画云台山记》一文则使我们迄今所知最早的山水画便是他创作的《云台山图》。顾恺之(约345-406)是我国历史上伟大的艺术理论家,同时又是画家,他的“传神”论,不仅在绘画史上有着重大的意义,而且也代表着中国艺术的彻底觉醒,他的所谓“适想妙得”、“传神阿堵”、“置陈布势”等重要主张,至今仍为艺术创作所用。山水画之所以不以“风景画”名之,从一开始的便打上了中国文人的“胎记”。

  首先,中国魏晋时代玄学盛行,其以《老》、《庄》、《易》理论为核心,号称“三玄”。受“智者乐山,仁者乐水”的影响,对山水的追求此时蔚成风气。山水既是玄学家谈玄的场所和话题,更是悟求宇宙本体之道的津梁。玄学家们笑傲山水,散怀幽谷,甚而徙居丘壑,藉以体征精神与宇宙的化一。山水画的成因不仅在于人对自然的感同身受,更标示着山水画从一开始能直接表现了宇宙自然与人的合一精神,从此在艺术上推进着“以形媚道”的风尚。

  其次,山水画与山水诗的同步发展,构筑了中国艺术史上独有的文化景观。东晋末刘宋时代,是山水画和山水诗的进一步形成期。其时,诗歌绘画开始避免直接运用理性概念表达方法,如诗中尽量少出玄言,而是把体现宇宙自然的玄解,融合于山水形色的描绘之中。如谢灵运的诗“野旷沙岸净,天高秋月明”,分明就是幽美的山水画面。与谢同时的山水画家宗炳、王微更是以山水画创作,践履其艺术思想。宗炳的《画山水序》中说,“圣人含道映物,贤者澄怀味象。至于山水,质有而趣灵”。他认为山水既是以形媚道,那么以精神效法宇宙之道的人自然乐于与此相感了。他说“无理绝于中古之上者,可意求于千载之下;旨微于言象之外者,可心取于书策之内,况乎身所盘桓,目所绸缪,以形写形,以色貌色也”。他指出,作为绘画的山水,与“其于中古”而与的《周易》之“言象”一样,有着体现道的价值,何况山水本身是道的造化物,画家又身历目睹。以形写形,以色貌色呢!故山水画之于“澄怀观道”之价值,较《易》之言象,殆有过之而无不及。观者“披图幽对”、“闲居理气”、“神超理得”,畅神之乐,无以复加了。

  在中国画史上,第一个提出“士人画”概念的是宋代大文豪苏东坡,他是以抑画圣吴道子的方式来褒扬王维的。他说:“道子虽妙绝,犹以画工论,摩诘得之于象外,有如仙翮谢笼樊。”而王维确实也明确地主张,“画道之中,水墨为最上”。对于“画中有诗,诗中有画”的王维看来,水墨确然要比青绿、重彩更为静空朴雅。王维的水墨画风,几乎影响着中唐以后的中国山水画发展的全部历史,至少可以认为占古代山水画主流地位的文人画,都接受了王维的影响,以至于由苏东坡提出的,至董其昌而大成的文人画理论,把文人画的内涵,全部具体化于王维。董其昌在创设南北宗画论时说,“南宗则摩诘始用渲淡,一变钩斫之法”,顺便将文人画、南宗画、水墨画的“原始股”一应归于王维名下。自董其昌以降,中国文人山水从技术的探索到精神的诉求,大致都没有避开这一理路。因此说,中国山水画从其发端便充满了文人情怀,是中国文化人以文化的立场对自然的观照,也是中国文化人以审美的立场对自然的“再造”,所谓“第二自然”。对中国文人山水画上的这种精神认同,是理解魏晋以来中国文人山水之意义的前提。


美术报 副刊 00052 文化的“胎记” 2010-11-06 nw.D1000FFN_20101106_4-00052 2 2010年11月06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