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之象,尤在灵动
——读余石山水画有感 ■陈云发
近读画家余石先生所作之山水画,颇觉耳目一新:原来,凝固的山、石、树、桥和村庄、田野、河湖之象,是可以飘动的。
余石本是以画荷而擅长的名家,他笔下的彩墨荷是生动的。荷花栽种于池塘,它发茎叶、开花、结莲直至枯萎,一生都在池塘中,因此,无论古人或今人画荷,都是采取“静写”笔法,表现莲荷风动之感。有的画家虽也亦在荷枝上画蜻蜓、翠鸟以激活画面生机,但荷之叶、茎却不会“舞动”起来。余石笔下之荷,则着力将变形的虬茎、花、莲、叶活跃起来,这显然是他的聪明处,故能自成一家。现在,他又涉足山水画,又开始让山水在画笔下“舞动”,当然不是简单的、无规则的,而是将沉重山体给予流动的线条,线条牵联着色体,有意的留白,使山体、奔泉、云彩有机地组合,使之产生相映的艺术效果。
以描写山川村寨自然景色的中国山水画,自魏晋、南北朝时发端,到隋唐时便独立成为一个门类。那时,中国文人画家受禅学和出世的思想理念影响,又加上山水本身为凝固之物象,故传统的山水之画,大都以表现一种恬静的意境美为主。无论看元代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明代沈周的《西谿图》、清代李寅之《雪岭盘车图》等,虽大气磅礴,但其山象水脉,却无不呈坚卧恬静,靠墨色的层次来营造凝重气氛而造成视觉之冲击,这是因为,古时山水画理论一贯主张“可居”、“可游”的理想化的精神家园来塑造和表现的,故以怡静为主,而灵动则藏之于禅境,这当然是一种文人境界。
不过,山水画的化境,亦不应限于禅意一种,而应使其空灵,追求灵动的艺术境界,即其形象既可从视觉中冲击感官,又使人产生出深沉幽渺的无遐想象。余石的山水画,在追求这种构思妙境的同时,他不拘小节,养眼于全局效果,在变形中探索激活灵动的表现手法,试图挣脱表象的束缚,从而走出自己的一条路子来。他对我说:“山、水、树、房等物象,都是有生命的物体,画家的使命不是描摹它们的凝固,而要表现出它们的灵性,即不是去告诉人们是什么,而是要让人家感受到山水的气象,让人感悟到人与自然的和谐。所以,让山水充满灵动,是现代山水画的重要使命。”
余石在山水画的创作实践中,一直努力要让笔下物象活起来,以便造成一种视觉的艺术享受。其表现手法,已不在于笔墨涂色的技巧上,而是在理念上以艺术真实为前提,让山水不同程度地 “显形”。他将写实与抽象有机结合,传统与现代图式有机结合,更强调实与虚的有机结合,营造人在山水之中闲游的情景,创造人间的仙境,将人间的美好留在画面与观者共享。而前人画山水,都只在气势、禅境、云雾等方面做文章。余石觉得今人的山水画要在继承中发展,就要敢于冲破传统,在表现山水的形态上求索新路,比如他画的山水画,画面分两大块构成,上部包括山、石、瀑等连成一块,下部则是绵连的山和村宅、树林等,中间借长方形留白描摹为山水、云彩。整幅画面分绿、蓝、白、黑四大色块,浓淡疏致,不仅使画面活跃,而且装饰性强,意象空灵。
余石的山水画,在表现形式上,十分简练。他说:“我不过分追求精致,怕有失空灵,要让读画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去补充画中的意蕴。”一个画家,当然可以去体现真山真水之美,但是,过分的写实,却容易表白而失去精彩,也失去了观者的意会价值。更要让观者有比真实的山水更可观、可玩,抱有绘画者的相同心情。余石的山水画,着重在简练上下功夫,“简”本身就是一道难解的题,如果能让观者在眼前的大山之中,云游四方、乐而忘返,一反陈腔滥调的山水画程式,让悠闲之笔使观者有迁想妙得之感受,才是一幅成功之作。故他的山水画,时而远山山脉叠立,瀑布直流而下的写实,与前景的墨、色写意的结合;时而远山一条浅色块以取代山体,与前景一线勾勒山体,产生强烈的对应,用笔简洁又突出平面分割,强化画面图式的重要。他大多的画都以几大色块来表现,如黄色的油菜花,绿色的林木,浓墨的山体,以颜色的搭配来表现山水自然的和谐,这种虽没有细微地描绘,却启发人们丰富的想象。他有一幅山水画,整体构思似镶在一个镜框中的装饰画,分淡红、黄、灰、白几个组合,山石置放于平面中,一条倒挂的飞瀑,自山石潺潺而下,简练而不繁致,但却使人如临其境、如闻其声、如见其形。还要指出的是,余石的山水画,色块的运用、黑白的关系,都搭配合理,尤其是黑白关系,以白计黑、以黑表白,黑白间的对照协调,很有现代感,整幅画和谐而恬淡,极具简练,以求得如鱼得水之美。
由于追求山体形态的简洁,余石的画常给人以一种朦胧之感,这就使画面能格外含蓄。他的朦胧之美,含蓄之态,令人生产出无穷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