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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2版: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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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性和宽纵

——再谈谈我们的“纹样生活”

  我总愿不住询问一个看似很简单的问题——人为何需要纹样、需要装饰?

  当然,我也非常清楚,在社会生活中,纹样、装饰有着非常明确的实用性。譬如,我们需要它们作为增加摩擦力的辅助,以便于双手和身体的拿放与使用:最典型的莫过于塑料瓶身的凹凸纹样带,以及防滑垫上装饰的颗粒和有规律分布的小吸盘。这些,在古时,甚至在原始社会的诸般制作中,也均处处可见。

  更关键的是,倘若允许我稍微将“纹样”概念扩大,事实上,人肌肤上的纹理,特别是指纹,不也能作为一种特殊的纹样?原始社会的先民,更曾将此种个体所具备的“装饰”,模印在陶器之上以为“美”。那么,我们说,如此的用度,呼应了人对于造物在功能上的诉求。所以,研究界有了专门的“功能主义”的提法,认为装饰这个庞大范畴所指涉的,本质上不过是些价值属性的具体延伸。

  然而,单一表述纹样的功能性,往往又会遇到“泛化”的麻烦。当代原始部落的民众,热衷于用各种“文明人”看来极度“凶残”的办法,给自己的躯干增加“莫名其妙”的纹饰。其中,一部分的确具备相当的实用性,近乎那种用来趋避毒虫或混淆敌我的专门化“文身”。但据人类学考察的结果,还有相当一部分,又确仅保留着一种“纯审美”的特点,讲白了,就是为了好看而“虐待”自己。

  面对如此的事实,我们的困惑还在于,“审美”会否只是这种装饰性造物的唯一旨趣?相反,用某些禁欲式的极端理解来看,美的需求完全是累赘的,那种妄图将观看“美好”视为人之生存要件的念想,必须从大脑中彻底删除。

  很明显,在这样一个多元化的时代,粗粗想来,我们对于装饰和审美恐怕所能采取的是折中的态度。内敛的中国人所能接受的,更多的还是“中庸”的装饰状态,即以不过分多和不过分少为准绳。

  但是,如果你愿意更仔细地观察生活,很快就会发现,事实上,我们的所谓装饰却基本处于一种过分丰饶且随性的境地。

  我到过南方一户年轻的知识人家庭做客,其内几乎所有的陈设和用具都是按照夫妇俩的喜好从网络上分批购进的。但那种纹样和装饰上的古怪配合,使我着实无法恭维:地垫上覆盖着经由软件处理的小猫、小狗照片;门厅摆放的扎眼花瓶不搭调地浮现了另一组卡通宠物;至于炊煮饮食器具,其上的图案更是“品种繁多”且千奇百怪;而窗帘、毛巾等织物,又是中西合璧、纵贯古今地呈现出毫无逻辑联系的画面……

  不过,这一切在主人的口中竟又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地垫上的表现代表“看家护院”的动物伙伴;花瓶的卡通,是女主人幼年的最爱;吃饭喝水家什上的装饰,意味着营养和生活的情趣——卡通的玉米、胡萝卜象征着男主人中意的食品,壮硕的写实奶牛说明了机体的康健,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我还曾到过陕北安塞县黄土丘陵深处的希望小学支教,可当地百姓所被迫使用的“现代”装饰,却始终令人记忆犹新:暑夏的午后,我们不得不选择印有各种娱乐明星写真头像,以及各种商标logo的,五光十色的塑料半透明脸盆和水桶,开始个人“变幻多姿”的卫生活动……

  我总在好奇,难道这真是腼腆的中国人的日子?我们成天被奇妙的、几乎毫无章法可言的、硬生生的形象“围追堵截”。当走进喧嚣的超市或乡间小店,满目琳琅的商品以一种非常缤纷和刺激的形象呈现在你眼前,它们的功能只是为了惹得消费者“垂青”,可是眩晕后的迷失,以及很难形容的视觉垃圾,却不离不弃地遍布于大小货架和通道之间。

  或许我比较极端,但必须坦言,若多年来,我们仍未形成一套完整的新时代的纹样系统,我们始终是在随性和宽纵地消耗着社会资源,我们将没有一部可观的“纹样史”,因为在未来,这段“惨白”的岁月,恐怕不堪回首。


美术报 设计 00012 随性和宽纵 2011-03-19 nw.D1000FFN_20110319_4-00012 2 2011年03月19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