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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32版: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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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功夫练琴?何时学会拉京胡?琴棋书画,孙老缺什么?他会下棋否?

  祝寿那天,宾朋多为他的学生。他同大伙合影,“告诫”说:“你们回去都想个法,都别老了。”李学英老师同我话说孙老:“孙老师是徐悲鸿的学生,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兼顾西洋技法,讲课引人入胜。他讲透视关系、几何形体,抓基本型,深入浅出,易于理解,便于记忆,课堂效果非常好。比如他讲鸟,基本形就是鸡蛋,大头在前,小头在后,不能倒过来,一只鸟就是一个鸭蛋加一个鹌鹑蛋。大蛋、小蛋,中间是鸟脖子。脖子是橡皮筋,可以自由转动,可以俯仰左右,也可以掖在翅膀下。脖子灵活,脑袋就容易画活了。他把鸟抽象、概括为一个几何形体,学生一下就记住了,画起来也容易掌握。”

  人说孙其峰的最大贡献是在教学上。他的绘画思想、基础理论、技法演示,已成完整体系。他著述甚丰,一些工具书多被美术院校选作教材,惠及几代人,众多书画爱好者从中获益。教学育人是他喜爱的工作,占用了大半时间,某种程度上掩盖了他作为书画大家的成就。好在老天爱他,使其长寿,晚年得以集中精力钻研书画,再攀奇峰。“奇”在全面,什么题材都能画; “奇”在拙朴、险绝,骨法用笔,浑沉老辣; “奇”在无法有法,浑然天成,画从心中出,意自笔下生,生机盎然,气韵生动……如此作为从何而来?没有教学相长,兢尽职守,难有日积月累,功到自然成。

其七,“毕业证书”

  “文革”结束,学校复课,教师又可评职称,高评委里有孙老。可他只是个讲师,讲师投票评教授,这事与理说不通。领导讲,你这个情况特殊,你是以专家身份参与评定。此后,他摘掉了“反动学术权威”帽子,换成了专家、教授,一评评个正高,越过副高,直接晋升教授,后又破例授予“终身教授”。该有的都有了,也很快到站了,校方找他谈,年龄到了,退还是不退?退呢,有一笔钱。他说:“钱呀,房呀,我都不关心,需要给年轻人倒地方我就退。退还是留,由组织上定。”直到现在,他仍旧是不占编制的教授,不坐班的教师,只不过教学对象换了,由“正规军”换成“在野军”,他称为“路边学生”。

  孙老说:“我是教学的,看见学生就来了精神头。回招远本来是想关起门来,慢慢地门又开了,烟台市和附近几个县市区都有人找上门,还有更远的,东北、台湾都有,陆续又收了五六十个学生。”他的学生中有画院在职画家,有文化口、教育口及其他国家机关的公务员,有农民和残疾人,有下岗工人,退休职工,也有现职军人,职业涵盖工农商学兵等方方面面,还有二位上将,一位中将……共同的爱好让这些人从四面八方聚到孙老门下,有教无类,情同家人。孙老喜欢谈论他的这些学生,比如他说吴学军:“家住莱州,一百多里地,说来就来了,画得不错,搁在绘画系能够上大学四年级水平,一个企业家见他有出息,出资为他出了本画册,多出几本,好好画,再有几年就成了。”他常鼓励学生说:“我在你们这个年龄画得远不及你们好。”他说:“如果拿种地来打个比方,我是晚谷子,穗是长了,但不饱满。”他喜欢同年轻人在一起,老少咸宜,一同成长。

  孙老府上,司机、厨师都学画。来时一张白纸,笔墨纸砚没碰过,走时都成了画家。司机小张因有一技之长,复员后被市局录用,留在机关,他铺开大纸画一幅“百雀图”,图中一轮红太阳,找孙老题字落款。孙老爱学生,有点成绩特高兴,有助于改善生活甚而改变人生,更加高兴。他说:“年轻人都别闲着,别浪费时间,都拿起笔来写写画画,学一门专长没坏处”。早晨起来一见面他就催问:“昨晚用功了没有?你们的作业呢?拿来我给改。”他批改、点评、打分。这朵花不大行,65分。这片叶子画得好,85分。总体上又有进步,别自满,回去还要好好画。

  有几位“路边学生”找他说,您讲我们是您的学生,能给我们写个凭证吗?他就写一张纸条权当“毕业证书”。他给当兵的学生写的是:“我承认你是我的学生,野学生。”末了加一“括号”——野战军。

其八,让鸟儿飞起来

  天津美院青年教师陈福寿是位学者型画家,擅长课题研究,孙老同他讲,浏览美术史论,有关山水的多,研究花鸟的少,花鸟画重技法而轻理论乎?你年轻,不妨在这方面多做些研究,多下些功夫。

  孙老讲:“不学古人之法,如舍梯上楼,痴也;反之,入楼不出,狭也。”他又讲,一个画者“一不能没生活,二不能没创意。”创意来自生活,来自阅历,来自方方面面的积累及在积累基础上的提高、提炼。综观孙老一生,绝非简单地习文弄墨,写写画画,而始终走在治学严谨的路途上,刻无暇晷,勤于思考。1954年之后他开始养成记笔记的习惯,读书所获,习画心得,名家论画之类,得则记之,不知不觉积攒了一抽屉,约有40本之多,可惜“文革”期间大都失散了,被人当作反动言论、“黑五类”的证据搜走了。“文革”结束之后,生活恢复常态,他又重新记笔记,我曾有幸拜读过其中的两本,真好!部分笔记内容经整理后已被收入《孙其峰论书画艺术》一书。我猜想,笔记中的相当篇什,许多内容是孙老一觉醒来,若有所思之后所记。晚年,他曾为疾病所困,时常卧床,床也便成了他进行创作,放飞思想之地,要么记笔记,要么构小稿,竟是在倚着床头时完成的。屋狭床旧天地小,意浓笔健乾坤大。

  日前,孙老入住天津总医院查体,我去病房探望。他说:“这回查出来了,我这病叫‘植物神经紊乱’,‘植物’喜欢我这个‘动物’,跟我较上劲了,老觉得难受,病在神经上还拿它没办法,不能像对付其它病那样一刀剜了去。”病床上有个黑色塑封的本子,我拿起来翻看,系孙老入院后构画的一些小稿、草图,几幅鸳鸯图中有一幅特写,画一只鸳鸯展翅,画得很细。孙老说,他的一个学生买了只鸳鸯来病房看他,可以把翅膀翻展开仔细观察。他指一下插着针、输着液的右手说:“要等到把它‘解放’了才能画。”他关心、关注画坛近况,向我询问北京画界的动向。他说:“评价画家是件很难的事情,找不到一种天秤,一磅就能磅出斤两来,何况还有人为的成份,每个人的喜爱不一样,喜欢的风格不一样。画风不像一件褂子,分这个型号、那个型号,这种布料、那种布料,一比就比出好坏来了,画风不好比,掺杂的因素很多。我老了,思考问题的方法变了,好,没有全好;孬,也有好的成份,就是要综合起来看,看到自己的不足,想法子弥补,老是想画、爱画。”

  他说:“我这一辈子不就四个字么?热爱、勤奋。思想上热爱,行动上勤奋。习惯成自然,一条道走到底,‘得过且过,贪得无厌’,就这么走过来了。”

  生活上“得过且过”,专业上“贪得无厌”,此乃孙老的一条座右铭。他是书画大家,尤擅画鸟。鸟画多了,他便琢磨,古往今来,大凡画鸟者习惯于画静态下的鸟,或栖息于枝头、石头,呆着不动,或依傍于花草树干,还是呆着不动,故曰“傻鸟”。能不能让鸟儿飞起来?让麻雀、喜鹊、斑鸠全都飞起来。飞起来,画面就活了,就热闹了,发挥想象与创意的空间就大了。我们看孙老的作品,越到晚年越擅画鸟,且多为飞翔之鸟,翻腾飞跃,自由自在,墨饱笔酣,小鸟大势,花鸟之笔墨功夫已被孙老表现得淋漓尽致。中国画还会发展,还有空间,已在鸟儿羽翅的煽动下得到证实。           (下转第34版)


美术报 画家 00032 2011-05-28 美术报2011-05-2800010 2 2011年05月28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