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子范先生
6月15日凌晨1时48分,崔子范先生走完人生96个年头,在睡梦中驾鹤西去。
我失去了一位恩师!中国失去了一位花鸟画大师!
“家父今天凌晨去世了。”崔子范三子崔新建从山东老家打来长途。
我头天晚上才从泉州回京,顾不上喘息,立即订机票赶赴青岛。是夜,北京雷电交加,大雨滂沱,多数航班取消。所幸的是,我搭乘的MU5196航班未取消,但一再延误,深夜12时多才飞抵青岛。我高价打的直奔莱西。抵达当地酒店已是凌晨2时多,睡意全无,满脑子都是对老师的追忆。
最后一次见崔老是5年之前。2006年夏,我与朋友一道来此看望过他。也是在这家酒店,崔子范美术馆万本华馆长设午宴款待我们。
那天,崔老穿一件红蓝格衬衣,特别精神。我说:“这是我见你穿得最漂亮的一次。”崔老幽默地说:“你们是客人,我也是客人呀!”
宴席上没有酒。馆长考虑到崔老年事已高,不上酒。崔老却一再催他上酒,说:“无酒不成席,请客得上酒。”最后,依崔老的意见,上了一瓶红葡萄酒。
崔老让馆长从家中带来十多幅近作让我们观赏,对我的画事关怀备至,多有叮嘱,还为同行的朋友即兴画了一幅册页。朋友大喜,要作为传家宝珍藏着。
崔老退休后,一直北京、莱西两地来回跑。92岁之后,他就长住莱西老家不回北京了。我多次动意去看望他,但都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
今春,北京画院为崔老捐赠的70件作品举办了一个展览,我去观赏了,并参加了学术座谈。
崔老在延安,跟艾思奇学过哲学。无论人生还是艺术,他都从哲学高度来规划。小画换柴米,大画精品献国家,这是他的原则。给中国美术馆、莱西老家和长期工作过的北京画院捐赠作品,是他一生的三大夙愿。如今,三大捐赠皆已完成。
他87岁生日时,曾对我说:“90岁之后,我还要画200张大画,再出一本画集。”崔老的壮心与宏愿太令我钦佩了。继出版大红袍画集之后,今年人民美术出版社又推出第二本《崔子范画集》。
所有的夙愿、宏愿都实现了,崔老还有什么遗憾呢?!
几乎一夜未睡,早晨用过餐,8时半,我与崔子范家人一道,去莱西殡仪馆,瞻仰崔子范先生遗容,作最后道别。
悲哭声声,停放崔子范遗体的小小屋子,如何容纳得了啊!
深深三鞠躬,我们为崔老送行。
崔老家人告诉我,崔老走得很从容。14日那天,崔老要家人为他理发、洗澡、洗脚、换衣服,晚上10时,他问:“车怎么还未来?”家人问他来车干什么,他说,“接我回北京呀!”家人让他躺下休息,他入睡了,一觉睡去便再也未醒。没有痛苦,没有遗憾,他仿佛自己有知,该起程去天堂了。
送别崔老之后,我们来到崔子范美术馆。这里陈列着数十幅崔老新作。
直到生命的最后几年,崔老都在大变法。崔老在中国花鸟画上的突破,是有目共睹的。吴冠中先生曾对我说:“你老师崔子范在花鸟画坛是鹤立鸡群。”有评论家说,崔子范是齐白石之后的又一高峰。
大红,大绿,大黄,大黑,大白。大雅拙,大气势,大抽象,大印象。色、墨、形,无不随心所欲。返老还童,炉火纯青。
我们几个弟子,被强烈的艺术冲撞着、激奋着、思索着,久久不愿离去。崔老为人民而画,为时代而画。他的画,融合着时代气息,是崭新的时代艺术。
崔老走了,艺术永存,教诲永存。
如何传承老师的艺术,是吾辈的当务之急。
“走到一起是双输,各奔前程是双赢。”子范先生的教诲回响在耳边。化悲痛为力量,各奔艺术前程吧!
2011年6月15日急就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