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寻迹随笔
西去的列车上,我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太阳初升,广袤的戈壁滩上偶见几株胡杨,一切都看不尽。说不出的开阔使我不由得久久凝望窗外,豁然开朗的天地间弥漫着新鲜与苍凉。这却也是分外的美。
神秘榆林窟
汽车停下了,放眼望去,四周一片苍茫,除了蓝天和大地,什么也看不到。哪有什么洞窟呀?徒步前行数十米,只见一道深谷突现在荒袤的大地上,谷底一条河流穿越其中,河谷两岸的沙砾岩壁上,点缀着几个大大小小的洞窟,这就是神秘的榆林窟。
榆林窟的规模不大,但是保留了许多原作原貌,并且绘画水平较高。从未经后世更改与修复的壁画中,可以领略当时的艺术风采。这里也有同一个洞窟里存在不同时期不同民族留下的壁画。宗教壁画中讲究对称美,在大同中寻求小异。其中一个洞窟,右面墙上是盛唐时绘的菩萨,左面墙后来被吐蕃人重新绘制,形成两种不同风格的强烈对比。顶壁是宋代绘制的图案,这又形成一大对比。有两个特窟的壁画特别好,其中一个是非常有名的水月观音,只是无缘相见。我们的导游是这里的文化研究者,我说敦煌虽远处边陲,但在世界范围里相当于耶路撒冷和麦加这样的圣城,而包含的思想文化远远比这两个宗教城市丰富。导游听后顺口说了一首诗。我天资愚钝,只听出大概意思是莫言敦煌小,她的地位却是相当重要。回首茫茫大漠,在这地下十几米的地方,却蕴藏着如此广博的文化宝库。
茫茫裂谷,一江浑水独穿过。盛唐风韵,遒健前代没。
西风萧瑟,宋元有起落。何曾想,圣城冷落,却怨风沙错。——《点绛唇·观榆林窟》朱耀文
在洞窟的溪边歇脚,偶见满树梨花迎风盛开。在这看不见花、闻不到鸟鸣的大漠之中,能够欣赏到如此美的梨花,大为欣喜:幽溪边上落飞霞,宛如仙子神气佳。梨花不辞路程远,穿越风沙喜为家。
寥落锁阳城
榆林窟归来,途经锁阳城也就是唐瓜州古城,顺便逗留了一会儿。
一片风沙湮没了这里的一切,骆驼刺和芨芨草一类的植物紧贴着大地,不敢直起腰杆。在烈日和风沙下,除了我们的衣服和头巾,看不到一片土黄以外其他任何颜色。
视平线的尽头,散落着几撮高低不平的土墩,这便是锁阳古城墙,风沙留下的剩菜残羹。站在残墙上,满目疮痍。烈风无理,直逼人下城。这座千年古城,在西风的肆虐下,安慰她的唯有日月。一时颇有感受,写下了《过瓜州古城》:
瓜州城破墩空留,枯草萎糜骄阳头。
皓月当空无人管,望尽天涯为谁守。
离开了锁阳城,到了鸣沙山,天色已经不早了。鸣沙山的风沙很大,进了鸣沙山,真正地感觉到置身沙漠的快感。我们光着脚在沙漠中狂奔、欢呼,这片天地却是安静的,风沙湮没了我们的声音。就地打几个滚,划一会沙,衣服总是干净的,只有汗水会带走沙子。爬到山顶,真是想躺着多睡一会儿。天是朦朦胧胧的,地也是朦朦胧胧的。俯瞰月牙泉,水是那样的清,只可惜是人工的;如果在大漠中能看到上天恩赐的月牙泉,那该是多么振奋人心啊。隐隐约约看到一群驼队绕过山峦,消失在弥雾深处,传来微弱而又清脆的驼铃声,那是供游客游玩的骆驼。
鬼斧神工炳灵寺
到了兰州,自然要去观看炳灵寺。
炳灵寺距兰州较远,需到刘家峡改乘轮船沿黄河上溯炳灵寺。黄河的水在兰州以上是清的,清得沁人心脾。刘家峡水库很大,聚了很多水,以至于船行在平静的水面上,竟不知哪个方向是上游。左右两边的山闪现在视平线的尽头,有的地方似乎都淹没在了云雾当中。看不到浪花,船行过去留下一道道美丽的涟漪。江面平窄的地方,两岸青山兀立,山上没有草木,如同假山,奇形怪状而又让人倍感亲切。
舰在江中行,眼前一片明。
吹乱几缕丝,焉得不动情。
船行得很慢,在这去炳灵寺的途中,真正见识了什么是山,什么是水。古人有云:“五岳归来不看山,华岳归来不看岳。”今日看来,颇有体会,以前看过的河流,在黄河面前,只不过是一条小溪罢了。
在船上花去的时间很多,观看炳灵寺的时间却很少。炳灵寺石窟多是石造像,并且直接在山上凿洞,佛像也是和山连体的,在世界艺术之林中也算是很独特的。有不少牌子写着,“此处往下15米为第?窟”,那是因为建这个水库,将好多原在山体上的精美石窟沉入水中,很难说是好是坏。我们看得很快,几乎是小跑着走了一遍,一切还来不及细看就要返航了。
炳灵寺艺术之美,不仅有人工雕凿的石窟,更有自然界鬼斧神工的创举。神态多姿的山峰,如同黄河母亲关心着子女,也有如同远行的僧人,还有的像相互依偎的恋人。我后来在回忆去炳灵寺的一切时写道:
船行数里不知倦,空濛江波接云天。
眼底晴峦如施青,方知境外不一般。
列车的鸣笛打破了我的遐思,佛言“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悻悻地踏上了列车,离开了那片净土。
在我的日记里,多了几行字,那字也是无奈:
闲时莫向西北望,听尽北风一路啸。胡杨远去人间道,谁理,枯河深处横断桥。
晨起街头净无尘,甚喜,天高人静烦恼消。回望丝路动情处,看尽霓虹也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