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欧洲的地理距离没变，但是心理距离却像皮筋一样，千余年来忽松忽紧，时近时远。世纪追赶，一不小心，我们的房价，油价，肉价，艺术品拍卖行的成交价，甚至名牌酒精上涨的幅度以及单位价格，都弹到了西方的前头，虽未经确证，部分价格中西环比应与唐朝同期相仿。前方是一马平川，还是高地沼泽，谁也不敢说，这大概就是当前经济社会都必须由冲锋转为调整的最合理解释——摸不着石头，能过河吗？

　　旬月之前，与人行欧洲。欧元令跨国旅游如同跨省，但也促使欧洲债务危机跨国蔓延如同跨省，究其根源，欧元的设计者有意回避了经济学中对独立经济体的核心定义是铸币权，又无意中忽略了管理学中关于退出机制的设置法则，此种泰坦尼克式的纰漏只有政治冲动与精英逻辑结合并占据主导，才能顺势而出，并迅速驶向逻辑学之父亚里士多德诞生的爱琴海岸触礁，好在网络时代，即便沉没，也能直播。

　　我们来到柏林，看到了勤奋的德意志民族早上6点就纷纷上班，马路一片生机，也看到当地的画廊已经由盛期的600家减少到现今的100家，景象稍嫌凋敝，更多画家的职业理解，已经从对艺术的追求暂时让位于对生存的需求，中外神仙不吃饭，哪有力气打妖怪？略感纠结的事情是，此前我们得知，德国有位古典油画大收藏家与浙江的某大商企合作，在北京开了家画廊，然而在柏林上下打听，遍询其人而无识者，严谨的日耳曼朋友们徒劳之后狐疑的表情，仿佛告诉我们要找的是一位起了德国名字的北京隐士，缘悭一面，但愿不是美术界的达芬奇家具。

　　是达芬奇还是达芬奇家具，在逻辑上两者完全可以巧妙地混搭在一起，并成功调动受众的联想与愉悦。而对于不同的经验来说，分辨两者却需要支付不同的成本和时间，上述差异从当事人的辛勤告申，央视的实地调查，内部人的具体爆料，处理的进展不详中得到了证明；相比逻辑用判断与推理定制的光鲜拼图，经验往往是一大堆年鉴学派式的新鲜碎片。

　　当下中国艺术品定价的逻辑前提，与其他资源类交易商品并无二致——一是供应稀缺，二是需求井喷。不墨守经验的消费或投资教育，往往有其正负两面的价值，在创造经济增长和价格奇迹的同时，也迅速放大功利欲望与财富泡沫，以几何速度剥离重组各类有效资源，并且反向传导到上层结构中的文艺创建。我们为时代寻找恰当的语言予以复述之时，可能更需要警惕的，不是经验的保守，而是逻辑本身的缺陷，太多的逻辑被拥有话语权的人供奉在伪命题的基础之上，比如昆明某个副院长说的——这个判决，十年之后必是一个标杆。

　　那些5年前曾主导着拍卖纪录的国度正经历着艺术的旱季，当地的文化消遣已经进入博物馆时代，固化的福利制度的副产品之一是勉励全民惰性，以个人为重点监管的税收制度又有效遏制了流通动力，画廊与艺术家由于无法找到更新的灵感来源，漫长的调整与萧条期不可避免。而新兴经济体之于我们，目前看来有能力为艺术供应大体量的空间与流动性支持。潮水高蹈而入杭州湾的时候，海平面没上涨，但是钱塘江吃水深了，这也是稍纵即逝的机遇。世界已经是一盘大棋局，温州老板刚刚集体“出游”，纽约就“占领华尔街”，到处都一样，有高手，就有臭棋篓子。即便是达芬奇家具，经过本次教训，好好调整逻辑，熬上200年，也可能成为家具中的达芬奇。

　　如果有钱可以看成富裕的标志，庞大的外汇储备与消费冲动，证明国家、国企与一部分人确实是富裕起来了，“在游泳中学会游泳”，其实真不容易看出什么清晰的逻辑，个体与机构的所有梦想均植根于财务独立的判断久经历史证明，但是富不过三代亦属经验的铁律，货币和稀土一旦被盯上，都很难留下来，当下能做的事情就是赶在第三代降临之前，帮子孙也为自己把钱好好地用出去，与成熟经济体一道，修炼出应对危机的集体无意识，等经济无可避免地陷入规律性衰退的旱季之时，我们还能有些像祖先留下的如西湖十景这样档次的文化财产，传给他们打发日子，以及，金钱最容易也是最不容易实现的福利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