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履是明初画坛最有成就的画家之一，字安道，号畸叟，昆山（今属江苏）人。洪武十六年（1383）游华山，见大自然奇秀之景，深感绘画不应局限古人陈法，须师法造化，自出意匠。初学马、夏，因跳不出古人的圈子而十分苦恼，于是深入自然中写生，创作出生活气息浓郁的作品。《华山图序》是他为40幅写生创作稿《华山图册》所写的序。王履身体力行得出这样的结论：学传统，学前人，必须到实际生活中去，才能跳出前人的藩篱。

　　《华山图序》云：

　　画虽状形主乎意，意不足，谓之非形可也。虽然，意在形，舍形何所求意？故得其形者，意溢乎形，失其形者形乎哉！画物欲似物，岂可不识其面？古之人之名世，果得于暗中摸索耶？彼务于转摹者，多以纸素之识是足，而不之外，故愈远愈伪，形尚失之，况意？苟非识华山之形，我其能图耶？既图矣，意尤未满，由是存乎静室，存乎行路，存乎床枕，存乎饮食，存乎外物，存乎听音，存乎应接之隙，存乎文章之中。一日燕居，闻鼓吹过门，怵然而作曰：得之矣夫！遂麾旧而重图之。

　　绘画虽然是用来状写物象形态的，但“意”是最主要的。画面中“意”不足，即便外形切似也不足为道。虽然这样，“意”存在于“形”之中，如果没有“形”，“意”也就无所依托了。所以真正画得像的作品，其“意”溢于“形”外，外在形似都把握不好，又怎能得“意”呢？画物要做到像物，怎么能不了解物象的真实面貌呢？古代画家之所以闻名于世，当真是在暗中摸索所得吗？那些致力于转摹古画之人，大多以对画面形象的了解为满足，而不探求画面外在之“意”，所以陈陈相因，愈远愈劣，形似都得不到了，何况是“意”呢？如果不是认识了华山之外形，我怎么去画呢？画完之后，其“意”仍未能如意，于是又重新构思，在行路、饮食、起居、招待客人等等日常活动中无时无刻不在对“意”进行酝酿。一日闲居在家，忽然听见鼓吹门前经过，茅塞顿开，一跃而起，终于得到创作的灵感，于是扔掉旧作重新作画。

　　这段画论说明了“形”与“意”之间对立统一的辩证关系，以及“意”获得的艰难过程。“意”即“神”，必须通过画家的主观情思感受、理解、熔铸绘画对象，而形成的情景交融、主客观统一的画面之神髓。

　　王履首先强调了“意”在画面中的重要性，“形”是“意”的基础，没有“形”就没有“意”，“意”高于“形”而又离不开“形”。但是只做到了形似远远不够，还要表现出高于“形”的“意”来。因而，画家作画前必须从真山水中获得真实的艺术感受，孕育创作题材，但画出来的东西往往不尽如人意，于是又重新构思，在饮食、起居等活动中都处于艰苦的“意”的重新酝酿过程，然后开始再创作。这样，“意溢于形”的作品才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