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报 数字报纸


00019版:阅读

前言后语

《花鸟画当代名家名作》序

  中国画在世界画坛上独一无二。中国画又分为三个画种——山水、花鸟、人物,细分的话还有院体画、工笔画、彩墨画、风俗画等分法。但山水花鸟人物一直被视为中国画的正宗,这倒是没有多大争论的。

  画中国画的人有一个特色,就是不管是专攻山水还是人物,但凡玩水墨的,多多少少都会一两笔花鸟。而画花鸟的就不一定了。很多画花鸟的是画不了山水和人物的,更遑论那种像《清明上河图》、《愚公移山》那样宏大的风俗画和主题创作了。

  这是不是说花鸟要比其他体裁更容易呢?

  我看未必。

  当然我得承认,相对山水、人物或者主题创作,花鸟画要容易入门一些。毕竟,花鸟没有山水、人物、主题创作那种结构、肌理、比例、动态、构成等刚性要求。比如山水,你总得会画好几种树吧?所以我认为,中国当代画坛中南郭先生出产最多的地盘,非花鸟画莫属,君不见什么“竹子王”、“牡丹王”、“梅花王”……充斥画坛,这些江湖骗子大都出自花鸟界。

  但我又认为,在中国画史上,花鸟艺术的成就和境界,又是最高的,高于山水和人物。

  往往最高的境界,其实就是最平凡、最原初的境界。花鸟最易入门,也就包含了最深刻的内涵,就像一个人的生命,原初的天籁,不到一定的时候,是体会不到的。知道了还做到了,就是大师了。

  我想在这里引用笔者的一篇旧文:

  ……中国艺术则是一条平阔的大河,一条在丰厚肥沃广袤无垠的土地上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流动的大河。“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在这里我们听不到争先恐后表现自我的高声喧哗,但却能听得到那永恒生命绵延不息的悠悠禅唱。

  由于西方艺术与西方科学一样立足于人本主义哲学,人的生命是其他生命的战胜者、统治者和主宰者这一极端自大的表现意识在其艺术创作中凸现得极其充分。早在古希腊、古罗马时期的雕刻,那完美无缺的女体、雄强孔武的男像,无不表现出人急欲统治万物的集体意识。到了十五六世纪,个体意识开始觉醒和上升,即使在文艺复兴、巴洛克、洛可可、新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这些表面上以宗教主题为主、共性大于个性的状物风格时期,仍不难看出西方艺术大师们极力表现自我的尝试——格列柯那骚动不安的天空和灵魂;戈雅神秘颤战的梦魇和造型;鲁本斯狂热而色欲的男权欲望;德拉克罗瓦放任不羁的构图和取材……穷根究底的科学实证主义在支撑着人不断穷尽自然和精神奥秘的同时,也为西方艺术走向极端自我的未来埋下了不祥的伏笔。

  中国的绘画植根于古老的“道”。这一自春秋以来就主宰中国文化发展的哲学虽然没有严密的体系,但因为其融儒、道、释为一体而愈来愈显示出其浑厚华滋、圆融浩博的生命耐力。

  这是一种大生命的哲学。

  “道”认为人的生命只不过是宇宙万千生命中普通的一种。生命的绵延犹如一条不息的长河,既无过去,亦无未来;它的内奥只能领悟,却无法穷尽;它以自己永恒的规律和不变的价值准则运行于茫茫天地之间,即所谓“大道不灭”。从这一判断出发,我们来看最为接近西方古典主义风格的宋代院画,尽管在形式上同是以状物摹景取胜,但其中的生命观却有着天渊之别。和格列柯、戈雅、鲁本斯们的狂躁不安相比,宋代画师的诚挚、专注和沉静心态令人吃惊。大至李成、范宽、郭熙、李唐的长轴巨制,小至无名氏的半尺扇面,无论是奇山大水或花草鸟虫,无不流动着一种静谧的自然生命之美。面对李成的《读碑窠石图》、范宽的《雪景寒林图》、郭熙《关山春雪图》、李唐的《万壑松风图》等、我们从中解读的,是人对宇宙的敬畏,是人的生命与自然生命的和谐合一。而宋人无不尽微其心的花鸟画,更是体现了一种物我同一的纯净境界。细品林椿的《果熟来禽图》、赵昌的《蛱蝶图》、崔白的《寒雀图》、无名氏的《白头丛竹图》、《霜条寒雏图》等作品,可以体会到一种与西方艺术完全不同的生命诠释。宋人笔下的一草一木一虫一鸟,都不是作为人的陪衬出现,而是作为充满生命活力的绘画主体,寄托着宋人亲和自然的生命观,这是一种你对自然肃然起敬并将其引为亲人挚友的豁达人生观。即使贵为一国之君的赵佶,从他的传世杰作《芙蓉锦鸡图》、《柳鸦芦雁图》、《腊梅双雀图》等作品中,也丝毫不见狂张的生命自大意识和征服一切的巨笔雄风(当然宋徽宗是个好画家而非好皇帝那就是题外话了),而是一种超然俗世功利、陶然于自然之中的艺术情操。作为以皇帝为代表的宋代宫廷绘画,居然没有类似《荷拉斯兄弟的誓言》、《加冕》、《神灵欢迎为国捐躯的法兰西英雄》、《1814年法兰西战役》、《拿破仑在雅法鼠疫病院》、《自由神领导人民》这类为征服者、统治者歌功颂德的豪华巨制,而是以歌颂自然生命为主题的刻画精微、沉静高雅、品格淳正的山水花鸟作品,两者之截然不同的艺术生命观、价值观可见一斑。

  ……

  (引自笔者1998年研究生班论文《修炼生命》)

  我不惜篇幅地引用旧文,尽管这篇旧文的文风我已经不太喜欢,有些观点也失之粗浅,但觉得有些观点似还可用。因为我认为,花鸟重要的不是技法、构图、造型、色彩、效果,而是线、笔、墨、性情、心境、品质!在这方面,花鸟超乎山水之上,也超乎人物之上,几乎是表现中国传统哲学观念的最佳艺术载体。现在我更认为,“道”不但是一种生命哲学,“道”更是一种品质。这种品质,从唐宋花鸟一直延续到白阳、青藤、八大、石涛、南田、冬心、白石、宾虹。可惜,今天这些品质已经式微,或者被歪曲和污染,尤其是在这种名利喧嚣的年代。

  但今天,已经有很多人在试图恢复花鸟画的本来面目,这本花鸟画册展示了他(她)们可贵的努力。我们或许可以看到——中国花鸟画,魂兮归来!

  是为序。


美术报 阅读 00019 《花鸟画当代名家名作》序 2012-04-21 美术报2012-04-2100011;美术报2012-04-2100012;2402219 2 2012年04月21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