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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21版:副刊

怀故人

怀念朱振庚先生

  2月28日下午,北京友人告诉我朱振庚先生去世的消息,心中忽然莫名地难过起来,朱先生走得太突然了,而我竟然错过了向先生请教的机会。

  我至今未与朱振庚谋过一次面,但对他的关注却早在2002年开始,那时周围的朋友和老师在谈到当代中国画的时候,经常会提到朱振庚,并对他大加赞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朱振庚成了我的重点关注对象。2005年大学毕业时,在去北京或武汉犹豫不定时,最终选择武汉多少与朱振庚有关。

  初到武汉,忙于工作和生活,一直没有时间去看朱先生。但在那个阶段,我几乎收集到了朱振庚出版的所有画册,了解朱先生的整个成长经历,由此更对他的画作有了深刻的认识。我越来越发现朱振庚是一个隐藏在武汉的画坛高人。他的画儿看似漫不经心,却让人耳目一新。其画中既有传统绘画的笔墨,又融入了不少西方表现主义的因素。他的创作中,无论是水墨、重彩、速写甚至刻纸都显得风格鲜明,主观意识很强。当我看到他早年画的素描和速写时,更加佩服其扎实的造型手段。

  在武汉,我很少听到关于朱振庚的消息,几经周折,熟悉朱先生的人对我提出的拜访之意显得很是谨慎,以至于我在武汉多年而不知道他的行踪和住处。同时在湖北的很多重要展览上几乎很难看到朱振庚的作品,即使有他的作品,也是尺幅很小数量最少。在公开场合很多圈内人对朱振庚更是避而不谈,很多年轻人甚至不知道朱振庚其人。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北京和南京等外地举办的一些重要展览中,朱振庚几乎成了展览的常客。

  2009年7月武汉美术馆为朱先生举办个展,展出的作品或重彩、或速写、或水墨,种类很全,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集中地阅读朱先生的原作,有很多作品我在出版物上都看过,但这个展览我连续看了好几次,因为每次看到朱振庚的作品,我都会被他丰富的想象力和题跋落款文字所吸引。这些文字或谈论技法,或谈艺术家的德行,往往是一针见血毫无忌讳,令人印象深刻。如果说展览已经足够引人关注,那么展览研讨会上的一幕更是让人领教了朱振庚作为艺术家的真性情。在画展开幕式后举办的研讨会发言过程中,朱振庚突然抢过话筒,提高嗓门,指名道姓痛斥当代画坛陋习,呼吁艺术家要做真人,要用一颗真心对待艺术,言辞之激烈,研讨会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大家面面相窥,低头不语。事后朱振庚为自己在研讨会上的“发飙”之举懊悔不已。

  时隔不到一年,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沉思墨境——卢沉、周思聪纪念展”的研讨会上这一幕再次上演。谈到恩师卢沉和周思聪,朱振庚情绪异常激烈,当场落泪,他言语中饱含着对恩师的怀念与敬意,同时言辞犀利,矛头直指在场的“名家”与“高官”,披露当年对两位恩师不公平待遇的事实,指责他们永远只会说“漂亮话”与“违心话”,他激动地拍起桌子,口无遮拦,丝毫不留情面。

  彭德在《朱振庚调查记》中为朱振庚给出的解说是:朱振庚常常用画画排遣不愉快的情绪,他一旦生气就画画。这颇合本世纪初“愤怒出诗人”的立论。朱振庚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他的真诚与真性情,衬托出当下众多画家的虚伪和无奈。

  朱振庚的性格成因与他的成长有关。朱振庚从小被人抱养,性格孤僻,不合群的他对绘画的热爱与生俱来。考中央美院研究生前,进过工厂,当过教师,干过民警,在这些经历中,画速写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由于长时期坚持画速写,朱振庚在上学前已经积累了扎实的造型能力。1978年,朱振庚从5000余名考生中脱颖而出,考入了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系研究生班,师从蒋兆和、叶浅予、吴作人、李可染、李苦禅、刘凌沧、卢沉、姚有多等。进了学校之后,朱振庚依然不大说话,他常去图书馆看书,又常去卢沉家看画、谈艺,当时大家都笑称他是“卢沉的弟弟”。

  如果说性格决定了朱振庚的命运,那么性格同时也成就了他的绘画。在生活中的朱振庚处处碰壁,可在绘画上这样的性格使他敢于大胆想象,可以让他抛开一切杂念,一心沉寂于绘画之中,其身心在绘画中获得了极大的自由。

  朱振庚走了,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话。我在不断的遗憾中,寻找着各方面对朱振庚的怀念文章。一篇篇读下来,使我看到了一个鲜活、充满生活趣味的朱振庚。在怀一的文章中,我看到了一个性情十足,活泼好玩的朱振庚,在电话的另一头一边高兴地唱着歌儿,一边手舞足蹈;在刘洪郡的博客上我读到了一个长者如何关爱后辈,并不断鼓励其成长的朱振庚;作为朱振庚少有的几位画坛知己,董欣宾在送给朱振庚的《三友图》上题跋:风雨朱振庚,情与草木通。作画多狂怪,待人得至真。道出了朱振庚至真至诚的一面。

  作为少有的知己,彭德曾称朱振庚为“中国的高更”。在2010年10月30日西安画家王炎林去世后,彭德在悼念王炎林的文章中说了这样的话:王炎林之于西安,如朱振庚之于武汉,朱新建之于南京,田黎明之于北京。我想对于彭德来说,无论是对西安的王炎林还是武汉的朱振庚都有特殊的感情和意义。而彭德十几年前所写的《朱振庚调查记》更是一篇英雄相惜的评论奇文。3月1日下午5点多,彭德在博客上贴出了《悼朱振庚》的文章,短短298字的文章中,我第一次看到彭德对朱振庚用了“大师”这两个字。在功利化盛行的中国美术界,吹捧之风大行其道,研讨会成了现场版的赞歌,评论文章成了表扬信。不谙世故朱振庚长期被主流美术界所忽略,而众多所谓的当代美术史的书写者更是对其不置可否。彭德将“大师”之名留给了去世的朱振庚,不仅得不到现世的好处,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争论,由此我想到了傅雷之于黄宾虹,那是相互赏识者之间才会有的激赏,无关名利,让人敬佩。

  朱振庚有句名言:爱艺术,一生心。他是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他用一生执着和痴迷所浇注的艺术之花必将被后人记住。而我最想做的,就是用文字告慰先生在天之灵,朱振庚不会被历史遗忘。


美术报 副刊 00021 怀念朱振庚先生 2012-06-30 美术报2012-06-3000008;美术报2012-06-3000010 2 2012年06月30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