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海方画写生
我行我速
■吴杨
这个题目搁在我心头已不下3年。
3年前的早春时节,我随团到山西临县碛口镇采风,一路目睹马海方老师画写生时的情景,深为他的勤奋、他对时间的极度珍惜而感动,也见证了他成长、成功之重要因素。
碛口古镇依山而筑,坐拥黄河,一条狭窄的道路蜿蜒在山脚下、镇街前,路基一侧是峭壁悬崖,为黄河水所拍打、撞击,敲鼓一般。乘着渡船我们欣赏了经黄河水蚀而形成的浮雕群,天工造物,极度壮丽。碛口诸多景点中,李家山尤为突出,它是一座筑在山坳里的村落,屋舍窑洞穿插错落,依着山势叠罗汉般依附于山岗上。临县文化局张局长带队,介绍吴冠中先生当年来此写生时的高兴劲儿,挨个山头跑,不断地变换写生角度,称赞这里是“活着的汉墓”。团队集体在这里画写生。海方说,若是出国可没这等好事,一个景点停车十分二十分,也就撒泡尿的功夫。
团队安排集体写生并不难,难得是见缝插针,高度自觉。本不离兜,手不离笔。候车时画几笔,就餐前画几笔,三笔两笔一幅构图就成了。稔熟得之日积月累中,,锱珠必计中。
当时,碛口的清晨寒气袭人,我们起得晚,出门时发现海方已经画成2幅水墨写生,手都冻紫了。一河之隔,对面山峦起伏,色泽斑驳,朝阳辉映下非常鲜亮,促使海方画成一幅很棒的水墨写生,画幅不大,墨色互映,清润简疏。
此次,速写之外,海方画了一本册页,正反两面都用上了,直到返回途中还在画。在机场候机我看到他画候机的乘客;飞机升空我看到他在画乘客的背影;飞机降落后滑向停机坪,我看到他还在画,透过飞机侧翼,画机场一角,小中见大。这期间,他旁若无人,安之若素,始终浸身在作画的乐趣中。
不光我,许多朋友都对他的写生功夫深表认同说,海方这个方法是我们画家出来采风、寻求创作灵感的最佳方法,哪怕粗略地画几笔也比照相强,能够抓住最生动、最需表现的东西。翻看海方的速写本,我曾见到一位画家同行的题词:“向此行最勤奋的画家马海方先生学习、致敬!”
今年3月在尼泊尔,车过一所学校时停车片刻,隔着墙头,海方发现一群孩子趴在草地上,时间是上午11点钟左右,阳光播洒,草地葱绿,童戏无碍,色彩鲜亮,太美了!孩子怎么都趴在草地上?完全是一种纯天然的状态,生动极了!赶紧画吧!别的画家也过来看,呀,是好!得,车开了,过去了。海方在车上画成速写稿、大轮廓,回到宾馆后趁着热乎劲再画成水墨,得一好画。此作在“五一”期间展出,张鸿飞老师看后叫好说:“当时我们都在场,这个景我也看到了,连拍张照片都没来得及,他倒画成画了,真好!”
马海方画写生由来已久。在中央美院求学之前,海方在生产队务农,麦收季节,凌晨下地,事先磨好3把镰刀,手里卡一把,腰里别2把,一人一天割好几亩麦子,腰都累弯了。他的发小、山水画家于永茂对我说,就那,瘫倒在地头休息的功夫,海方也要画几笔。有本子纸上画,没本子地当纸,太用功了!
1974年至1977年,中央美院、北京画院、人民美术出版社等单位面向基层举办“文化示范点”,崔子范、万青力、邵宇、刘勃舒等人到海方所在社队的示范点上传授技艺,有的带着铺盖卷同农村娃们在一铺床上滚。邵宇翻看一摞速写本,翻到马海方的本子停下来说:“嗯,这个速写有个性、有灵气,画得有些意思。这个孩子有出息。”
邵宇是速写专家,一向提倡生活第一,走哪画哪。叶浅予也是速写专家,出狱后重回教学一线。牢狱8年,吃喝拉撒睡都在一间小屋里,老人说,拉粪都在小屋里。苦难没能泯灭老人对美术的热爱、追求,且乐于将这种情怀传与年轻一代,使海方等人深受其益。
考入中央美院后,海方师从卢沉先生,姚有多先生,也有机会聆听周思聪先生的教诲。周和卢都是提倡写生的大家,深入观察生活,悉心体会物象,深情刻画人物,也才有《人间地狱》、《人民和总理》等脍炙人口的作品。时逢那批大师们的活跃期、巅峰期,海方有幸感受李可染、吴冠中等人的熏陶教诲。吴先生画一幅画往往会从不同角度取景,构图敷色却能天衣无缝般融为一体,妙趣天成。李先生酷爱画写生,向河山大地求灵感、求法度。当年踏上写生之路时,他告诫自己“不与照相机争功”,踏遍千山万水,寻求重点突破,汗水浇出成功,终得“李家山水”。还有石鲁先生。海方说:“这些人的创作思想对我影响很大。我一直喜欢石鲁的作品,后来有机会到陕北采风,目睹石鲁作品表现过的那片土地,愈发感到他真有才气,真聪明,擅长将极普通的素材转换成画。山沟峁梁,满眼黄土,或是一大片高粱,怎么画呀?他能画,笔墨简练,高度概括,特有味道”。
求学中央美院,由业余到专业,海方踏上快车道。车上是些什么人?例如隔壁教室里,王迎春、史国良等人,虽然只是学生,已经很有名气,依然非常刻苦。
从校园到北京火车站,步行只需25分钟。一天的课业结束后,海方揣两馒头,一气蹽到车站,画上几个小时。返回时已经夜深人静,校园熄灯,大门紧闭,只得偷偷翻墙进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把画画好不容易。优秀的中国画家始终坚持两条腿走路,坚守传统笔墨、传统技法,求教、求证于前人;同时面向生活,师法造化。“造化”乃天赐之物,绝对公平,对谁都一样,区别只在缘份深浅。有的人缘悭一面,充耳不闻;有的人潜身其间,孜孜以求,在生活与自然的怀抱里感受美、捕捉美、陶冶美,而后去表现美、弘扬美。像马海方,做梦都是做长梦,四处奔走画写生,风光如画,美不胜收,赶紧画呀!别错过呀!一觉醒来,哇,还在床上躺着呢,赶快闭上眼睛,回到梦乡里去,叫“咂摸滋味”,留住感受。海方说:“画到一定时候就是画感觉,画出生活给予你的那种感悟、感受。似与不似,亦真亦幻。中国画讲‘卧游’,看一眼,凭记忆,沉在心头,留住回味,所以叫‘意笔’。古代也没照相机,有相机也许就没‘意笔’了。速写、素描源于西方,是泊来品,对传统技法是极好的补充,有益于拓展人物画的表现空间、表现手法,使之立体、具象,日趋丰富,有助于人物画家为我所用,发展创新。”
马海方画写生我行我速。“素”、“速”谐音,两个字都很能反映海方画写生的特质、状态。
“素”是本色、养成,是其内在的、情不自禁的作为,是其自身需求,他画着,他快乐。每逢出门,总是先看看带本了没有?带笔了没有?
这回要出远门,到欧洲去,到埃及去,到印度去,到尼泊尔去。去过埃及之后一直惦记着再去,好好画一批写生,可画的东西太多了!可惜,埃及不太平,尚需再等等。印度去过4次,尼泊尔3次。第一次去印度发懵,只顾拍照,弄了一堆照片回来,却一笔也没画。随团走,赶鸭子过河,你得随大流,身不由己呀。出去一趟,一笔没画,不管怎么讲心里是个事。出国干嘛去了?采风?听着怪好,怎么个“采”?怎么个“风”?坐七八个小时的飞机,晕晕糊糊,到港下机,拉到宾馆,吃饭、休息,尔后几个景点转一圈,手快的能抓拍几张照片,懒散点撒泡尿、抻抻腰就又得上车走人。带一双眼睛看看叫采风;拍一摞照片翻翻也叫采风;若能画画速写,当然也叫采风。在海方看来,不动笔,等于零。没能落实在宣纸上,作为画家,采风就不能算是成功。回家再画吧,反正有照片。可是新鲜感没有了,冲动没有了,而且家里另有一堆事等着。等到事过境迁,照片越积越多,最终屈服于惰性。难得海方手不离笔,极度勤奋,什么情况下都能作画,我曾听到多位老画家对此极为赞赏。杨力舟为其题词:“海方画友擅长旧京风情人物,传统水墨融入民间色彩,朴厚滋润,谐趣生动,感觉新奇,别开生面,实为独创也!”色彩、谐趣、朴厚滋润,都与勤奋作画、酷爱写生分不开,都是“师造化”的结晶。
再去印度注意了,相机也带,速写本也带,抓住各种间隙作画,尝试坐在车上作画,不怕颠簸,不怕画得难看,构图松散,形象不准,线条跟锯齿似的。重要的是抓住感受,培养感受,形象一过能记住,培养在特殊环境下的捕捉能力、绘画能力、掌控能力,摸索出一套在特殊环境下的作画方法。
第三次再去印度,再去尼泊尔以及其他各地,索性不带相机,只带速写本、册页及简单的颜料、工具,有备而来,速写之外,尝试画水墨写生。从到机场候机、登机、乘机、下机, 再到酒店入住,随团参观,随时随地画几笔,不怕画得像“流水账”,画面以外,附以文字,作为画面补充,记下沿途见闻。海方日常沉默寡言,话都留在画上了,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题上,成为画面的组成部分,风格的鲜明特征。
就海方的体会而言,照片的作用非常小,哪怕随便勾几笔,所获感受也比照片大得多,因为概括、提炼、突出重点。照片只能捕捉一个面,写生则可反映多个面及多种角度,可以重组、强化,从这儿取一棵树,从那儿取一片草地、一片红色的屋顶,人为地组合成一幅画——海方“旅行水墨写生”中的许多佳作就是这么得来的。
“快”则是出手快,能力强,片刻之间,立马可得。《阳朔雨晴风光好》得于从柳州到阳朔途中,停车小憩,对面正是所画之景。刚合上本子,车子开出不过5分钟,透过车窗又见一景,雨后清新,群山葱茏,但见一片徽州古民居掩映在绿树丛中,紧接着画成《雨后见晴窗》。
旅行海外,许多动人的景色、人物,并非刻意寻找,往往出现在旅途中的刹那间,须得反应迅速,快速起笔,瞬间完成。他曾画过一位锡克教族老人,戴副眼镜,翘着胡须,头戴一顶紫色头帕,又大又厚,沉甸甸地压下来,鲜亮的紫红色从车窗前掠过,车一边行驶,他一边赶画,留住了这个人物的形象。
作为人物画家,海方是画形象的高手,三笔两笔,形神兼备。这种能力得益于多年来坚持画写生,重视练手感。
人物以外,海方擅长画山水、景物。在不丹,从帕罗到延布,途中山峦起伏,散布着各色房屋、建筑,车子不时停下来,方便画家们拍照,哪怕只停5分钟,海方也能画幅画。不丹是山地国家,整个国家座落在山谷中,也是不时停车,大伙拍照他画画。在车上画速写,回宾馆后加工创作,画成水墨画。逆光下对景写生,色彩变了,景物被光线吃掉了,画水墨时要再行处理,把必要的原色找回来,有的要强化,有的要虚拟。梯田、山峦、红色的屋顶,要有所强化、取舍、提炼、概括,画出音符般的感觉,富有节奏与旋律感,要把景色给予你的美感画出来。
海方第二次到尼泊尔画了一本水墨册页,正反两面都画满了。为看这本册页,我前后到他府上3次,爱其生动、鲜活,一看再看。其中两幅山水画得之一处叫“戴维斯瀑布”的景点处,停车十几分钟,眼前风光真好,赶紧画!画完一幅,转身一看旁边还有一景,再一看,人没了,那也得画,赶紧画!山水画家李呈修迎了过来,海方招呼说:“你看这景多好啊!”呈修“啊”一声赶紧拍照说:“我回去也得把它画成画。”
今年6月中旬,海方第3次去尼泊尔。我在写这篇拙稿前,他刚从尼泊尔和不丹回来,画了3本册页,也是正反面都画满了,来回8天,有2天在飞机上,速写之外,共得水墨画42幅。真可谓马不停蹄,满载而归。
马海方画写生满怀热忱。去尼泊尔、不丹干什么?2月份刚去,6月份又去,连碗可口的面条都吃不上,回到北京赶紧找地儿吃碗炸酱面。没别的理由,只为画画。这些山地国家经济固然落后,但民风异常纯朴,文化特色鲜明,所过之地处处是画,人人入画。比如《开心时刻》,得于尼泊尔一处乡镇聚会,衣服色彩,人物形象,真是生动。可惜时间有限,只能有代表性地画俩老汉,抓住他们的面部特征、肢体语言,刻画其喜悦、惬意的神态。作品即将完成时,掉了一滴墨汁在宣纸上,他灵机一动,将其画成一只小狗,凭添了作品的趣味性。
“不丹,这里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快乐的穷国,也是世间最神秘纯净的世界。”台湾作家黄紫婕这样评介说。不丹早已形成独具文化品格的民族特色,经济欠发达,民风尤纯朴。民族服饰鲜艳,人物轮廓分明。虽是小国家、小场景、小人物、小情趣,却能深深地吸引你、打动你,使你由衷热爱,并投入你的情感、你的热忱,然后你得到那些画。
这里有些地方山路崎岖,暴土扬烟。路上三轮车、自行车、各种动物与人抢路。牛叫“神牛”,脖颈上长着个大肉瘤,颜色是灰兔子色,很好看。路上还会见到孔雀、大象。偶尔也会见到“大奔”,多为“三手车”,德国人开过后转手到印度,印度人再转手到尼泊尔。车窗残破,车顶上坐着一堆人,车屁股上安了梯子,梯子上也挤满着人。人上去了,羊没挤上去,车上的人递一根绳子下来,让人把羊捆绑起来,往车上拽拉。这类场面,画起来有难度,看见了有感触。在一些地方,他看见妇女排队打水,半天从井里拎出一点水,倒进塑料桶里,拎回家沉淀过滤后方能食用。咱们这儿却用自来水洗衣服,食用要纯净水、瓶装水、易拉罐。相比之下,深感中国有今天来之不易,理应珍惜并抓紧发展。
情绪,感受,充沛的精神活动、内在冲动,促使海方多画、快画。有一天早晨在尼泊尔,人行道上走过来一位汉子,浓眉大眼,脸盘黑红,形象生动——刚把这张画完,抬头又见对面人行道上走着俩个汉子,扛着毛毡、地毯,赶早出门叫卖。海方招呼同行的画家杨佐说:“你看那儿,拍过了吗?”哎,好,赶紧拍!说话间,海方速写已成,回宾馆画成水墨,又得两幅妙品。
何为妙品?谢赫论画说,传移默写,随类赋色,经营位置,应物象形,骨法用笔等,这些过程都完成之后,最后出来的结果是气韵生动。“气”是连贯的、畅扬的;“韵”是率意的、鲜活的;画才耐看、感人、隽永。
马海方画写生渐趋化境。“旅行写生”由来已久。随着相机的普及与方便,不知不觉中助长着依赖与惰性,动笔少了,笔头慢了,年轻画家中出现了一种普遍的倾向——磨。精雕细刻,靠功夫取胜。作画缺少激情,作品鲜有生动。在这样的背景下,马海方对写生的酷爱与坚守尤其不易,弥足珍贵。
作品当随时代,理应风格多样,但最终都要归于一个点上——画得好。好的标准是“气韵生动”,好的楷模是齐白石、李可染。我辈虽然做不到,但要有目标,找差距,知耻而后勇。人物画作品,一个或几个人往那一站或是一坐,摆个架式,特别概念、空洞,干什么不知道,画家想说什么也不清楚,缺乏明确的笔墨用意与精神指向,也所以乏味、苍白,难以引起共鸣,终将劳而无功。
相比之下,海方的老北京人物风情画之所以引人入胜,其因在于源自生活而又有所提炼,从生活中捕捉、提炼出文化意趣,具有鲜明饱满的魅力特征。
画家所画同相机所拍是不同的两回事。画的是你而又非你,是我眼里发现的你,是我笔下画出来的你。作品的精神性也即作者的主观能动性,舍弃了司空见惯、大伙所熟悉的你,而只突出、保留我所看到的你,放大我的主观故意,抛开雷同、沿袭。于是,一张新作诞生了,一种风格形成了。而写生在其间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首先是观察、捕捉;而后是构图、造型,随类赋色之类;凡是水墨写生,一幅中国画所必备的要素它都应具备。
加强才能加深,写形达到写神。我曾随海方到荣宝斋画院听他给学生授课,一再强调量的积累。我深知,那正是他的经验之谈,一步步走来之切身感受。
一个画家、名画家,画到海方这份上也可以了,再想上台阶一定很困难。在这个时候,他想到李可染、吴冠中,借助自然灵性,实现艺术跨越。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印度、不丹、尼泊尔,经济欠发达,形象特鲜明,极大地激励着他的绘画冲动。他画的异国民俗、风情同“老北京系列”异曲同工,互相补充,有助于打开更大的视野与舞台,有助于激发蓬勃充沛的绘画热情。你想啊,出国8天,带回3本水墨册页,2本速写,这在北京无论如何做不到。画得多,还要画得好,生机勃勃,景色别致,形象鲜活,呆在家里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所以,好画是思想的果实、情感的果实、脚底板走出来的果实。
刘勃舒同我谈到马海方这类画家时说:“画家是自然人、普通人。画画不过喜欢而已,并没有渲染的那么深奥。”他说:“好画家要善于在生活中发现亮点,放大亮点,用适合自己的的方式把它画下来,仅此而已。”海方这样做了。他在任何场合下都能掏出速写本,心无旁骛地画一阵。常年坚持不懈,于是硕果累累。
画家理应关注生活,关注社会、他人,具有悲天悯怀之心,所画方有情感。否则,漠不关心,无动于衷,缺少热情,所画必定索然无趣,别人也就不会关心你。马海方善于从生活中发现美、捕捉美,源自他对普通百姓、对生命状态的深情关注,眸子发亮地紧盯市井人物、平民百姓,关心他们的喜怒哀乐,期盼他们生活美好,他的作品里处处洋溢着这样的情感。有一天在宾馆门前发现一群人,背着行囊、腰鼓,大铜号黄黄的,嗨,真好!真好,既是形象的、姿态的;也是情感的、精神的,乡下人擅长找乐儿。据此,他画成《齐特旺度假宾馆门前所见》和《乡村乐队》等作品。
他画了《吉象出发》、《大象表演场地》、《成人礼上的老人》、《加德满都清晨忙碌的人们》等等。在画《家园》时,急切中磕掉一只鞋后跟,画家李呈修多带了一双备用鞋,他穿上倒也合脚,算是救了急。今年6月再到尼泊尔时,他有意穿双新鞋,以防破损。用海方的话说,叫“穿新鞋走老路”。新鞋捂脚,外出作画抢时间,着急脚心也冒汗,一天跑下来,回到宾馆房间后将鞋脱掉,这家伙,气味大得,把苍蝇、蚊子全都熏死了。出访归来,我到府上看画,发现他后背上全是“大棋子”——火罐印痕,一片紫红,可见他此行不轻松,收获的背后是辛劳。他招呼一声说:“走吧,车上聊吧,画院那边学生等着呢。”我望一眼透着汗渍的衣衫说:“你就穿这件?不换换?”他说不用换。我只好提醒他说穿反了,不换也得重新穿,于是看到了“大棋子”。他就这样,生活邋里邋遢,作画精神焕发。
马海方,一位我多次采访、由衷敬重的画家;一位为画而生、不舍余力的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