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9月，我路经羊城时，著名老画家赖少其告诉我，他将于全运会期间举办个人书画展览。11月中旬，我刚抵花城，他就托朋友将精美的请帖送来了。他的家离我们下榻的白云宾馆很近，我抽空去看望了他。

　　在赖老的画室——羊石斋落座之后，他指着一堆堆镜框说：“展览的字画，都准备好了，你先瞧瞧吧！”说着，亲自一幅一幅搬出来让我欣赏。黄山景色、羊城风光、奇花异卉、隶书、行书……真是美不胜收。虽然这位曾被鲁迅先生称赞为“最有战斗力的青年木刻家”，离休前一直从事宣传领导工作，但几十年来砚耕不止。为了画黄山，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上过多少次黄山了。他既师古人，又“以天地为师”，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他已蜚声中外，仍然在变法。有些山水画的笔墨，一改传统表现方法，更多地吸取了印象派之长，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这对一位七十有二的老人来说，是难能可贵的。

　　“太丰富了！”看完画，我情不自禁地赞叹。他摇摇头，说：“还少一张体育题材的画。我的画展是体育盛会期间开的，没有体育题材的画，怎么也说不过去。”他望望我，“能陪我去天河走一趟吗？”

　　不等我说话，赖老的夫人曾菲说话了：“我也去。在我们家，我才是真正的体育迷呢！在新四军里，开运动会我一个人拿好几项第一名，有‘全场冠军’之誉。在人民大学读书时，我又是校女篮队长……”

　　如果她不做这番自我介绍，我真看不出这位文雅而又有些发胖的老同志当年还是一位小有名气的运动员呢！

　　我们相约第二天一早去天河。可第二天早晨，只有赖老一个人步行来白云宾馆坐车。他夫人身体不适不能一起去了。

　　我陪赖老登上了天河体育中心马路对过的一幢10层高楼。站在楼顶平台上，天河体育中心尽收眼底。赖老看了许久，说：“可惜没有前景，显不出这些场馆的宏伟。”他在平台上转悠了一阵，突然指着远处的跳伞塔和树林，兴奋地说：“我把它们借用过来当近景。”

　　我为他借来一张旧藤椅。他落座之后，将一张日本宣纸与硬板架在腿上，从一个小长包中取出小圆墨盒和毛笔。小圆墨盒底部有一条小绳，系到左手拇指上，就无需别人为他端拿了。我觉得用毛笔画速写是很神奇高超的，因为墨一落到纸上，就无法改动。他不打笔稿，蘸着墨，随意在白纸上横涂竖抹。他画得那么入神，骄阳晒得他直淌汗也顾不上擦抹。约摸过了一个多钟头，一幅天河全景图就活脱脱地展现在我的眼前了。突然，空中响起嗡嗡的飞机声。赖老灵机一动，信笔在画幅上面的空白处加了几笔。转眼间，一架掠空而过的飞机跃然纸上。意犹未尽，他又添画了几个气球。他自己也挺满意这些即兴之笔。他说：“我想起了六运会开幕式的盛况……”

　　这后添的几笔真乃神来之笔，顿时使静止的画面动了起来。我觉得这是老画家的激情在滚滚流动呀……

　　画展如期在文化公园开幕了。开幕前，赖老望着挂在展厅里的这幅新作，欣慰地说：“我总算了却了一桩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