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对现象的抽象是理念。对具象的抽象是美的质变。

　　二十七

　　少见多怪，多见不怪。你不是声称对抽象艺术并不理解吗？既然不理解你又将用什么样的理由去反对它呢？既然没有理由去反对而又要拼命去反对，这不成了比抽象派还抽象的理论现象了吗？

　　二十八

　　一看就懂，一学就会的手艺，绝不是技巧，更不是艺术。

　　二十九

　　中国山水画是通过可视的自然形象来表达作者的思想感情。天南地北，春夏秋冬，风睛雨露，山川草木，鸟兽虫鱼，舟车楼宇，伴随着人物的活动，使山水画的内容和面貌出现了千变万化不可胜览的景象。

　　三十

　　提到山水画，顾名思义，就必然有山有水，因之历代山水画家的取材和构图大多在透视上不离三远法，取材上又多是林木楼宇，山石溪流，云回雾绕，风雪雨睛等等，形成了大同小异的传统格式，看得多了，总感到有些雷同。我觉得山水画不应受到山水画的局限，有山有水可以是山水画，有山无水、有水无山，山水皆无都可称之为山水画（其实所谓山水画也就是风景画的别称）。沧海扬帆，林间鸟语，大漠落日，长天飞鸿，小窗晨课，蕉荫细雨，帆林夕照等等，难道不可以成为我们选择的角度吗？

　　三十一

　　固定的观念，不仅限制人思路的畅通，同时也限制人视野的开阔。由于习惯势力的熏陶和生活感受的不足及高远、深远、平远、远小近大、丈山尺树、寸马分人等等陈规的束缚，即使我们已经走进了五彩缤纷的广阔天地，也总会感到兴味索然。我们必须在借鉴古人传统的基础上，在美的海洋里，去探寻你自己所需的珍珠。

　　三十二

　　中国画实际上是一个综合性的艺术形式。它是诗、书、画、印四者互相补充而形成的一种完美独特的中国式艺术。

　　三十三

　　凡艺术，无不以其民族之化身出现于世界艺术之林。故凡优秀之艺术品，必具下列特色：民族特色、时代特色、作者特色、作品特色。

　　三十四

　　同样的题材，会有迥然不同的处理方法，不同的题材，更不应出现雷同的艺术效果。艺术创作是一种新的发现，既发现新的题材和新的表现方法，也发现或发明新的工具器材和新的艺术品类。

　　三十五

　　诗不仅写情，也要善于写景。画不仅写景，也要善于写情。

　　三十六

　　内容与形式是一个统一的整体，而绝不是我现在已经有了内容，只是苦于找一位形式的法师把内容制造出来。特别是中国的书画，它是笔笔传情，笔笔言志，可以说是一个完善的统一体。达不到这一点就谈不到艺术，也谈不到创造。

　　三十七

　　笔的主要特征是，柔软而富有弹性，四面出锋，挥洒钩勒，皴擦点染，比较自如。在画家的操纵掌握下，在轻重快慢的运动过程中，写出画家所需要的形象。意帅笔，笔帅墨，墨化于水而分出干湿浓淡，然后在纸上展开技巧表现的无限空间。

　　三十八

　　在笔和墨的运用中，“水”起着重要的作用，笔和墨只有通过“水”才能把两者微妙的关系结合起来，才能达到笔精墨妙的境界。

　　三十九

　　我的画笔是在运动过程中来表现形象的，而形象本身又具有独特的运动感觉，因而笔在表现形象的过程中就必须要顺其形象独特的运动感来予以相应的表现。如山岩的坚实厚重，流水的轻快透明，杨柳的轻飘婀娜，苍松的龙钟遒劲，这一切总是带着它自身美的运动形式而呈现出来的。

　　四十

　　有生命的笔触、线条所表现的有生命力的形象和画家个人的生命特征，这应是一个画家探求艺术表现中的重要环节。

　　四十一

　　运笔应带有强烈的个人风格特征。

　　四十二

　　中国书法在结构上，一个字一个构图，布局安排、疏密关系在纸上形成非常美妙的形式感，中国画大可借鉴之。

　　四十三

　　书法家不一定要画画，而画家必须写字（能书）。要能放能收，一味放的结果就是野。书法则处处有放有收，讲究中锋的变化，处处意在笔先，笔放法严。刷、描、涂、抹都不行，就是要强调“写”字。

　　四十四

　　“写”是有音乐感的，是一种运动状态下旋律感的表现。

　　四十五

　　有人问我今后在艺术上有何想法，我想是这样的：

　　一、必须和“长安画派”拉开距离。

　　二、必须和生活原型拉开距离。

　　三、必须和当代流行画派拉开距离。

　　四、重新返回生活，认识生活。重新返回传统、认识传统，特别是民间传统。

　　五、摆脱田园诗画风的老调子，创造新时代的新意境。

　　六、不断地抛弃自己，也要在抛弃中重新塑造自己。